白日里。
沈鱼醒来后发现院子的竹帘中晾着季临清和自己的里衣,这些贴身的衣物季临清一般都是自己洗,只有外衫才会拿给湘娘。
吃过早饭,也没什么事可干,季临清也不让他去挖野菜或者打蝗虫,而且他自问也干不来这些事,索性也不去添乱。只好在桌前写写画画打发时间,等停笔时才发现自己竟然画了一幅季临清的画像。
等墨干了,沈鱼有些心虚的把画卷起来放进墙角画缸的最里面,再用别的画压住,反正画缸是给他准备的,季临清平日里也不会随意乱动。
下午收衣服的时候看到季临清的里衣竟然有些磨损,所以想着拿家里的布料给他做件新的。
从库房拿出布料,刚裁剪好就听见沈陌进来禀报,说是有一个带着孩子的老人晕倒在大门外,那孩子哇哇大哭,他也不敢贸然开门,所以特来请示夫郎。
沈鱼想了想,虽然季临清和季长柏都不在家,但季轩这几天恢复的也还可以,而且还有他和湘娘,想必一个老人和孩子对他们造不成什么威胁,这才吩咐沈陌把二人带进来,安排到季轩旁边的房间,顺便去请村子里的赤脚大夫给他们瞧瞧。
说罢便打发沈陌赶快去,沈陌应了声是就跑着离开了。
他想来想去还是放下手中的活准备去前院看看,走到门口就见到湘娘和季轩把那老人搭进来,季意抱着一个看起来三四岁左右的孩子,那孩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不停的叫着爷爷。
沈鱼看孩子哭个不停,上前安抚孩子,许是沈鱼太过温柔,也可能是孩子哭累了,不大会儿就趴在沈鱼的肩头睡着了。沈鱼把孩子交给湘娘,让她抱到屋中,恰巧此时沈陌也带着赤脚大夫回来了。
大夫给那老人诊治了一番,说只是饥饿再加上疲劳过度这才导致晕了过去,等醒了吃些饭也就好了,但多日不曾进食,切记不要一次吃太多,要循序而进。
沈鱼从袖中掏出诊费,大夫却再三推辞,称季秀才帮了村里的大忙,都是一个村子的,也没有抓药,说什么都不肯收钱,沈鱼最后只好作罢。
送走了大夫,又让季轩看顾着点老人,熬点粥,等他醒了给他喝,这才又回内院继续做他的衣服去了。
等季临清和季长柏回到家就发现家里多了一个老头和一个小孩儿。
季临清听湘娘讲述完事情的经过后点了点头,阿鱼既然选择把人带进来,那他自然是同意阿鱼的决定。
“阿鱼,我回来了。”季临清刚踏进后院的大门就开始叫沈鱼。
沈鱼听到季临清的声音赶忙把没做好的里衣藏起来,然后才出门,免得这人知道后得寸进尺。
沈鱼走到堂屋正好季临清开门进来,季临清先是关好门,然后才转身抱住沈鱼,在他发顶上吻了吻。
“阿鱼有没有想夫君。”
沈鱼没有应声,只是微微抬手抱住了他,这人自己就够能自导自演了,若是在理他就更要蹬鼻子上脸,青天白日里不知道能说出什么胡话了。
“我今天带回来两个人。”沈鱼抱着他,由于脸埋在他的肩膀,声音有些闷闷的。
“好,夫君知道了。”季临清回答,声音低沉悦耳:“应该是逃难来的灾民,我今天看到路上有不少,阿鱼想留下他们吗?”
“我也不知道。”沈鱼也不知道自己是想不想让他们留下,他们一个老人,一个孩子,现在这种情况,若是出去了……
“明天再说吧。”他有些逃避这个问题。
“好,都听阿鱼的。”季临清温柔的摸了摸他的头。
晚上,季临清趁沈鱼沐浴的时候来到了前院。他知道阿鱼不忍心让这对爷孙面对可能饿死的结局,但他还是要先看看这人值不值得留下,若是人品不行便给点粮食打发走了,不能让他们住在家里。
“咚咚”季临清敲了敲老人所住房间的门。
“吱呀——”
一个老人披着衣服开门走了出来。
他颧骨很高,头发花白,脸色黯淡无光,额上布满了皱纹,但却步履稳重,双眼更是炯炯有神。
“晚辈季临清,不知您是?”鉴于年龄问题,季临清先自报家门,然后才询问老人。
“老夫名为唐由之,是一名大夫,蝗灾爆发,没办法背井离乡,多日不曾进食,途径这村子实在走不动了才萌生了想乞点食物的想法,没想到晕倒在了门外,多谢季公子救了我和我的孙儿。”
“不必向我道谢,救您是内子的决定。”季临清提到沈鱼眉眼中都多了几分柔软缱绻。
“那明日我在向尊夫郎道谢。”唐由之自然听懂了季临清的意思。
他犹豫了半天,缓缓开口,声音饱经风霜:“老夫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季公子能收留照拂我祖孙一二。日后必定结草衔环相报。”
“倒是不至如此,刚才我听说您是一名大夫,不知医术如何?”季临清突然想到什么,面不改色的问。
“老夫五岁学医,十八岁出师,行医四十余年,自诩医术尚可。”提到医术,老人捋了捋胡须,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那先生可愿教我夫郎医术?”季临清问道。
“这?”老人有些迟疑,教一个哥儿修习医术……
“你不愿?”季临清眯了眯眼,话语中也带着一丝寒意。
“你愿意让夫郎学习医术?”
“为何不愿?”季临清反问。
唐由之一噎,有些无言以对,半晌才说:“毕竟不同性别存在大防……”
“那救人性命者可有性别之分?医者眼中患者可有性别之分?”季临清追问。
唐由之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笑了,像是丢掉了世俗束缚的枷锁:“是老夫狭隘了。”
“若是有,您今天也不能站在这里同我讲这些,毕竟救了您的是我夫郎。”
唐由之正了正神色,有些郑重的说:“老夫愿意传授尊夫郎医术。”
“我还得问问内子的意思,明天才能答复。”季临清这下却没有了刚才迫切的样子。
唐由之有些哭笑不得,除了答应也没别的说的。
“那您和孙儿就安心住下吧。”季临清说完就告辞了,毕竟就算沈鱼不愿意学,留一个医术尚可的大夫在家也不算一件坏事,一口饭的事儿,他又不是养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