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祭司拿出来刀,圣女端过去水,阿尔文就像是只待宰的羔羊。
作为他的亲姐姐,族长蹙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脸上倒不是不舍,也许上位者就是该这样不喜形于色。
被阿尔文那样的眼神注视着,姜姝引做不了旁观者,她的治疗术一个个往他身体里钻,光几乎要把他的肤色、头发染成绿色。
“不那么疼了。”他惨淡地笑,唇色也干。
肚子上的肉团肉眼可见的往下坠了一截,随着时间的推移抵到骨缝,卵撑开骨缝才是最难熬的,如果胎儿不能自己撑开就需要借用大祭司手中的刀来剔骨。
骨头剔除后母体也能活,只是以后没有再次怀卵的能力了,但如果是卵自己撑开的骨缝就可以等三五个洋流循环过去,骨缝慢慢闭合还能继续生。
“把圣水饮下吧。”大祭司看差不多了,让圣女把水端过去送给阿尔文。
圣女双手捧上,两眼湿润:“阿尔文,你听我的吗?”
阿尔文动容,伸手去接。
“把这水喝下,孩子才能平安生下来。”圣女劝道:“听我的,就把水喝了。”
两人像是在打什么哑谜。
族长和大祭司都盯着,这水难道有什么特殊作用?
【喝水膨胀胃,继而压迫胞宫下移,水本身只有一点麻醉止疼的作用。】
那边,阿尔文也好像是被劝动了,端起水仰颈咽下,那圣水与海水不相融,如同荷叶上的水流一般滚入喉。
效果立竿见影,阿尔文疼得更厉害了:“疼死了...不如直接让我死吧。”
他看向大祭司的时候用余光又瞥见了她:“不...我生...啊...啊...”姜姝引听得心里发紧,双腿就那么迈出去了,越过大祭司三人走过去。
在阿尔文瞪圆发颤的瞳仁注视下,抓紧他冰凉的骨掌:“蠢东西,你要是争口气就活下来,你要是死了,孩子落别人手里你能安心吗?”
阿尔文看向姐姐,族长眼神晦涩,垂眸再次睁开又是另一种眼神。
圣水的止疼效果上来,阿尔文恢复了思考的能力,姐姐不是一向关心他,怎么会不对孩子们好呢。
鲛人族已经很久没有新生儿了,这也是他们搬到新世界的新生代,阿尔文不相信孩子们会受到冷落。
小引是在激他吧。
阿尔文抿唇笑,唇角刚扬起来,尾骨又是一阵阵紧密又尖锐的疼痛,闷哼一声肚子高高扬起——落下。
大祭司过去把他翻过来侧着,让圣女帮忙扶着,大祭司要去后面接生:“骨缝开了大约三指。”
圣女对阿尔文说:“不用挨刀子了。”
阿尔文含着泪哭:“太疼了...”圣女又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谁让你生?现在后悔也晚了。”
“我不后悔。”
“你就嘴硬。”
族长也立不住了,来回游动,视线始终定在大祭司的手上,她盼新生鲛人盼了几十年,终于要圆梦了。
“肚子肚子肚子...嘶——”阿尔文面部抽搐狰狞,姜姝引能做的很少,只能握紧他的手,把治疗源源不断地传输到他体内。
撕裂的伤口被愈合,被吸干能量生机的肉体被注入新的生机,但这具肉体已经长时间没有储存过能量,生机才进入就被挤出来。
大祭司等了半天,产道还只是开了三指,便和圣女换了位置,她在前面推肚子:“忍着点。”
“嗯?”阿尔文还没反应过来,肚子上的疼痛先一步给他答复:“疼——还没出来吗?我真的受不了了,大祭司还是给我一刀吧,求求你们了。”
大祭司不理他,都到了这个份上了,就算是把他杀了生剖,孩子也会受到折损,不如一口气生下来:“你劝劝他,该用劲了。”这话是对姜姝引说的。
阿尔文一听,只顾着把身体都往姜姝引这边靠,把她当成避风港,头躲在里面跟身子分开。
姜姝引伸手在他后背抚顺:“别怕...别怕...”
大祭司看这两个都不配合,便看向族长,族长轻咳一声:“阿尔文,用力,别让大祭司难做。”
阿尔文把头埋得更深,只控制着胸以下的肉使劲把肚子里的卵挤下去。
“很好,五指了,再有半指就能产下。”大祭司把装卵的容器从空间取出来。
这个时候是最疼的,肚子里的卵要下不下,卡在最窄的地方撑得阿尔文也是不上不下的,他抓起圣女的手:“用力推推,难受...”
圣女看了眼大祭司,见她没有反对,便照阿尔文说的做。
一股尖锐的疼痛捅破了什么屏障,肚子里翻涌一阵,接着便空了,产道迅速滑下来几颗比拳头还大的卵,还没等姜姝引看,大祭司就端走了,先给族长过目:“足足九颗,五颗都表现出男性向。”
族长这才笑出来:“好,鲛人族算是在新世界立足了。”
有了这五颗男性向鱼卵,她再像培养弟弟阿尔文那样,引导他们成为男性鲛人,促使他们和女性族人交配产子,鲛人的繁荣昌盛就有望了。
姜姝引却感觉到不对劲,她脖间微弱的呼吸好像没了。
肩上扛着无力发沉的头,姜姝引心里倏地酸胀,眼前陡然模糊:“阿尔文?”
试探地喊:“你别装死。”
圣女闻言探向他的胸口,那颗鲛人心不跳了。
怔忪片刻后才道:“阿尔文走了,回归海神的怀抱。”
大祭司和族长转过头,脸上的笑容还未完全褪去,点点头。
族长推了大祭司一下:“你先走吧。”她亲自来到弟弟身边:“不省心的。”
圣女请示:“阿尔文能送入英灵堂吗?九个孩子,他也算是为鲛人族作出了贡献吧。”
族长瞥她:“他活着的时候,我们用海洋之心供养的他,这九个孩子他只是贡献了载体。”
圣女赶紧低下头。
倒是族长自己飞快妥协了:“罢了,到底是我亲弟弟,清理完他身上的脏东西,别玷污了英灵堂的祖先。”
生产后极短的时间,族长和大祭司拿着孩子匆匆离开。
侧殿只剩下圣女和她,以及了无生息的阿尔文,肚子上的肉松弛得厉害,里面的胎儿陡然离开,肚皮虽然有弹性但也有限,还需要时间一点点收回去,可惜死者没有这个功能,没有循环血肉供养的皮囊终将老化。
如果没有虫子啃噬,大概只能剩下一具骨骸和一张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