壬弈说要给谭汜南送早餐,竟真的一直坚持着送到了春节前夕,虽然从送早餐的第二天就演变成了她跑一截谭汜南送他一截,但她也乐此不疲。
除夕前一天,壬弈还要上放假前的最后一节课。
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是六点钟,陈婉清之前说好请壬弈吃饭,虽说本来是壬弈说自己请客,但是最后也实在拗不过陈老师这二十多年教龄的嘴,就本末倒置了。
跟陈婉清一起出去的时候,壬弈本来准备问地方在哪然后打车,结果陈婉清直接拉着她上了停在机构门口的一辆私家车。
壬弈一头雾水地坐进了后座,陈婉清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解释道:“这是我大儿子,我上次跟你提过一嘴的,我说让他请我们吃饭。”
壬弈有些不可置信地“啊”了一声,她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在第一次提这回事的时候,陈婉清的确是这么说的,但是她以为只是说着玩玩,没想到真的让她的儿子来接了。
浑身的尴尬细胞在此时叫嚣起来,壬弈正准备熟练地把头埋下去,陈婉清就突然挽上她的手臂,跟前面驾驶座上的说:“这是壬弈,我在家老是提的,可懂事了。”
壬弈只恨不能现在在车上挖个洞把自己埋了,然后她就看着前面的人对着后视镜里的她笑着点了点头,“我叫梁于理。”
“壬弈......”壬弈礼貌地废话。
“我大儿子是不是还挺帅的?”陈婉清问壬弈。
“嗯,老师您很漂亮,您儿子肯定也是好看的。”壬弈十分客气。
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绿化带,壬弈如坐针毡,感觉去吃饭的这条路格外长,但她知道,待会儿还有更难熬的时候。
梁于理带着他们来了一家看上去就十分会宰客的餐厅,陈婉清应该是提前就跟梁于理说过,他们直接进了预订好的四人厢间。
“这家店的中餐做得很不错,壬弈你多吃点,可别想着替我儿子省钱。”
壬弈只是用笑来掩饰尴尬,陈婉清落座在方桌的对面,然后直接坐在了靠外面的位置,壬弈根本进不去,她心底跟明镜似的,万般无奈下也只能坐在梁于理的旁边。
不过看梁于理的样子,可能也是被软磨硬泡来的?壬弈不禁这么猜测。
平时在办公室格外温柔的陈老师,今天这个嘴巴就没停过,一直在给对面的两个人找话题,打开话匣子,这也是壬弈头一次知道原来人都是有另一面的。
比起壬弈的不自在,梁于理就显得大方很多,不仅主动与壬弈交流,还会细心地帮她夹并不太好夹的菜。
壬弈一晚上说的最多的就是“谢谢”二字,而梁于理也不赖,也说了数不清的“不客气”三个字。
可谓是一个比一个有礼貌了。
在陈婉清不遗余力地推动下,壬弈跟梁于理成功地加上了好友。
一顿饭艰难地吃到了尾声,梁于理起身准备去结账,壬弈见状说自己要去个卫生间,她已经迫不及待要出去先透个气了。
梁于理贴心地带她到了卫生间,壬弈又向他道谢,梁于理这次倒没有再向刚才那样又回一句“不客气”,而是回了一句:“我在外面等你。”
壬弈:“?”
这是什么意思?壬弈一脑门的问号,等她干嘛,难道一定要这么面面俱到吗?天知道她多想一个人多待会儿。
不过梁于理显然是没有收到她的信号。
壬弈本想着在卫生间一个人站会儿。吃饭的时候她的脸颊反复发烧,现在急需要一个好的氛围来平复她的“伤病”,可计划赶不上变化,现在外面杵着一尊大佛,她也只能赶着时间出去,不让梁于理多等。
壬弈把手上的水擦干之后走出去,跟梁于理说:“走吧,我跟你去买单。”
“买过了,回去吧。”
“噢......”壬弈没想到梁于理的速度这么快,“那我们回去吧?”
梁于理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壬弈有些发怵,她不懂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想在外面走走吗?待会儿再回去吧,我妈巴不得我们多相处一会儿。”梁于理一点也不避讳地说,丝毫没考虑到壬弈是个面皮薄的人。
壬弈抿了抿嘴,虽说梁于理的话说得很直,但是不否认他说的是对的。
但是紧接着壬弈就想到了一件更为窒息的事,上次她接受了陈婉清的好意,准备一起过年,那个时候她完全都忘记了曾经提过的“儿子”这一茬,如今除夕近在眼前,她难道真的要去老师家里接受制裁吗?
壬弈突然产生一种用头抡墙的冲动。
任由壬弈再害怕除夕的到来,时针也还是不留情面地继续向前转动。
跟陈婉清约好了除夕下午一起去置办年货,壬弈起了个大早,然后收拾出一套洗护品和衣服,她要在陈婉清家里住一天晚上,当时陈婉清极力邀请壬弈春节那几天都住她家里,不过壬弈愣是昧着良心编了个借口出来,才把时间瞬间缩至一天。
壬弈一大早就给谭汜南发了一条“除夕快乐”,一直到壬弈都跟着陈婉清回去了谭汜南都没有回复。
“是太忙了吗......”壬弈一边洗菜一边嘀咕。
“你在说什么啊?你是谁啊?”门口突然传来一个男生的声音,壬弈正走神,被这突然的大嗓门吓了一跳。
陈婉清适时回来,一把揪住懒散地倚在厨房门口的人的耳朵,“你什么态度说话啊,见到人也不知道叫姐姐好,张口就是这种没礼貌的话,是不是太久没被你哥收拾了?快给人家道歉。”
陈汀文被揪得耳朵生疼,连叫着痛,然后被拽进厨房里面,极为不情愿地跟壬弈说:“对不起嘛,对不起对不起,行了吧!”
壬弈被这一出弄得有点手忙脚乱的,手中的菜不知道往哪里放,她先放回菜篮然后又想起来这里面的菜还没洗,又赶忙拿出来,然后放水池里,又觉得不妥,又倒腾出来,然后发现自己还晾着别人,才慌慌张张说:“没事没事,没什么陈老师,弟弟挺可爱的。”
“你别说我可爱!”陈汀文又炸了。
“你再说?”陈婉清手上又加了点劲,陈汀文的气焰似乎能被壬弈看见,瞬间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灭得不能再灭了。
“这你应该叫壬弈姐,或者叫姐姐,她可比你懂事多了,我当初怎么就生了你出来?”
陈汀文闻言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陈婉清,“妈!你怎么这样说啊!”
“今天壬弈跟我们一起过年,你最好收敛点,不然我让你哥收拾你。”陈婉清松开手,朝门那边挥了挥,其意思不言而喻。
陈汀文垂头丧气地出去之后,陈婉清给壬弈介绍陈汀文,壬弈被他们这种和谐的家庭氛围给感染,慢慢也变得不那么拘束起来。
除夕这天陈婉清家里的两大男丁还要上班,一桌子的菜都是壬弈跟陈婉清两个人做的,等到下午六点多,梁石毅才跟梁于理一起回来。
陈婉清早就说过壬弈要来家里过年,只有陈汀文左耳进右耳出完全忘了这回事,梁石毅和梁于理看到壬弈都是友好地打了招呼。
壬弈不太会跟长辈相处,虽然梁石毅看着十分和蔼,但是壬弈依旧在饭桌上十分拘谨。
好在大家都很友好,一顿饭吃到末尾,壬弈也渐渐放下了紧张感。
坐在一起吃饭吃了两个小时,春节联欢晚会已经开始播放,陈婉清指使两个儿子去洗碗,又把自告奋勇的壬弈给拖了回来坐沙发上一起看电视。
壬弈听到手机的消息提示音,点开手机一看,果然是谭汜南的消息。
谭汜南:除夕快乐。
抓住他现在还在看手机的空档,壬弈赶忙给他发消息。
壬弈:你今天很忙吗?
结果这句话发出去之后又石沉大海,不过壬弈觉得可能谭汜南家里人多,比较忙,他不回复,自己也能发,虽说前几天才见过面,但是比起前段时间的天天都见面,她现在已经无比思念谭汜南了。
壬弈:我这两天待在我老师家里,她之前一直邀请我去她家里过年,我们老师人可好了。
壬弈:不过刚刚还是有点尴尬的,我都不太熟,她家里还有个在念高中的儿子,说话很活泼,比我以前读高中的时候班上的好多男的都活泼。
壬弈:我今晚还要住老师家里,我以为他们家里有空房间,结果是她一个儿子把房间让给我住,然后自己去跟弟弟挤。
壬弈正漫无边际地想到什么发什么,谭汜南的消息就发过来了。
谭汜南:你现在已经在了?
壬弈:对啊,我们现在在看春晚。
谭汜南:那你要不要出去住?住你老师家里会不会不太方便。
壬弈:没办法啊,我都答应老师了,肯定不能言而无信嘛,我跟她说我睡沙发,她也不同意。
然后谭汜南又不回她消息了。
壬弈时不时就点开手机,最后一条发出去后又是长时间的空白。
“吃点水果。”梁于理的声音把壬弈的思维给拉了回来,壬弈礼貌地道谢。
晚上十一点的时候,陈婉清跟梁石毅就有些撑不住了,回房间休息去了,留三个年轻人在客厅继续守着电视。
可能是平时接触的女生比较少,壬弈也比陈汀文大不了几岁,陈汀文过了那个青春期的嚣张劲儿,对壬弈的态度已经一百八十度转变。
“嫂子,你困了吗?”三个人正沉默着,陈汀文随口一问。
壬弈和梁于理同时看向他,壬弈瞬间爆红了脸,“你乱喊什么呢?”
陈汀文表现得很无辜,他故作疑惑地“嗯”了一声,然后反驳道:“我没有乱喊啊,你不就是我准嫂子吗?”
梁于理怕是也受不了陈汀文这张不着边际的嘴,眼神稍稍换了点意味,陈汀文立马“对不起”。
不过看他的表情也不难看出这人全无道歉的诚意,一张嘴撅得老高,壬弈觉得他有点可爱,便伸手拍了拍他的头,“没关系,你怎么这么可爱呀?”
说完之后想起来陈汀文似乎不喜欢别人说他可爱,壬弈尴尬地收回手,正准备道个歉,陈汀文就像是猜到了她要说什么,抢先道:“没事,你可以说我可爱,我接受,”然后用嘴唇做了个“嫂子”的口型。
壬弈觉得自己简直是吃多了没事干,上赶着给别人送消遣,她偷偷给陈汀文翻了一个白眼。
谭汜南依旧没有回她的消息,壬弈又想跟他聊聊天,从初七开始上班上到初十她就要回学校去了,到时候再见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壬弈:你这几天每天都很忙吗?
壬弈:我明天下午就回我自己那里,我初七才开始上班,好无聊哦。
壬弈:[流泪]。
很快到了十二点,壬弈跟他们两兄弟互道了“新年快乐”后就拿出手机给谭汜南发了消息,没有来得及等他回复就因着太累去洗漱休息了。虽说时间已经不早了,但她依然对明天的早起有着期待。
壬弈回忆了一下,她从初中开始,就不会对着壬权笙说那些壬权笙并不太乐意听的拜年的客套话了,虽然对于陈婉清他们来说这只是一件正常的习以为常的事,可是对壬弈来说意义又不同。
第二天壬弈起床的时候陈婉清已经开始包汤圆了,壬弈站在厨房门口叫了一声“陈老师”,然后进去帮她一起包。
“我已经把有硬币的包好了,剩下的正常包就行。”
壬弈不知道是岷城没有这个风俗还是他们家里从来不搞这些,她从小吃到大的汤圆从来没有包过硬币,但她也没有问陈婉清这代表了什么含义。
和陈婉清一起刚把汤圆丢下锅,饭桌上就陆陆续续坐上了人。
“妈妈新年快乐!”陈汀文率先灿烂地拜年。
经这句话,大家掀起拜年的浪潮。
壬弈也从中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春节,原来有家人在身边一起过节的感觉竟然是这样的,虽说陈婉清并非她的妈妈,但是在壬弈心里早就把陈婉清当成了亲近的长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