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分数线已经出来了，H省的本科线是468分，没有估分的壬弈几乎是笃定了自己会落榜。
但是看着手机屏幕上的501，她以为自己是前一天工作太累从而出现了幻觉。
她退出登录，然后把手机关了机再开机，重新登陆进去后上面依然是501，名字旁边也确实明明白白显示的壬弈二字。
壬弈控制不住地尖叫了一声，她感觉四肢百骸都涌上一股热流，瞬间把脸颊涨得通红，脑袋更是被刺激得直接罢工，让她天旋地转起来。
她居然上线了，虽然失常发挥，但是她没有落榜，现在的分数足够让她上一个二本学校。
壬弈拿出手机想打电话给谭汜南，告诉他这个好消息，但是通话界面出现的一瞬间壬弈又及时回过神来掐了电话。
她拿出之前做的填报志愿的笔记，认真筛选了一下，发现之前写的京城的大学只有两所二本学校是她现在可以上的，其他的要么是私立大学，要么就是分数不够。
但是这两所对于壬弈而言是上得绰绰有余的，换句话说，她的分上这两所学校有点“屈才”。
但是如果不上这两所，那她注定上不了京城的大学。
壬弈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思考不出合适的一条道路来。
正当壬弈纠结万分的时候，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屏幕上明晃晃的“徐老师”三个字让壬弈身为一个刚毕业的高中生的紧张感一下子上来了。
她接通电话，率先道：“喂徐老师。”
“壬弈，你休息了吗？”
“没呢老师，我刚在看填志愿的问题。”壬弈直言。
徐万象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才传来他略显低沉的声音：“壬弈啊，老师也想跟你说这个事，刚刚我给班长也打过电话，班长跟你一样，也是没有发挥好，他刚才说他打算复读一年，我就是想知道你这边是怎么想的。”
壬弈的手指在牛仔裤粗糙的纹路上擦来擦去，她也想复读，但是她很怕过不了壬权笙那一关。
正当她犹豫着不知道怎么说时，徐万象那边又说：“壬弈如果你想考上了就去读的话，一定要好好考虑，你这个分努力去冲一下还是可以上一个好的二本，但是你要是想复读的话就去报四中的名，那儿各方面比我们学校强很多，你这个分去四中的话他们会收的。”
壬弈没想到，徐万象会因为学生考试的失利而给他们打电话，了解他们的想法，给出自己的建议。
特别是，她平时在学校里也默默无闻的，并不是老师关心的好学生。
她从来不觉得师生情是什么容易得到的东西，她也鲜少在身边见到这种例子。但此刻竟然真切地发生在了自己的身上。
她头一回觉得，原来师生情也是如此地令人动容。
徐万象身为老师的责任、对学生的关心，都让壬弈觉得自己在受到来自他人的淳淳的善意与温暖。
她紧绷了这么久，在此刻终于绷断了弦。
“谢谢，谢谢徐老师......”壬弈的眼泪又一次忍不住，疯狂滋生。
听到壬弈吸鼻子的声音，徐万象以为她因为自己考差了而难过，安慰道：“壬弈，没事的，老师知道你已经很努力了，现在应该想的是之后怎么办，你如果觉得不甘心这个分数可以再复读一年，你还这么年轻，多的是奋斗的机会，当然，你要是实在不想再经历一次紧张的高三，你也可以上好的二本学校了，那么多条路可以选，你一定要学会对这个数字释怀，这个分数在你的人生中根本代表不了什么，老师知道你现在肯定有落差，伤心，但是我们伤心完还是要朝前看。”
壬弈的眼泪悉数掉在了牛仔裤上，一滴一滴的晕染开，徐万象说一句，她就一个人点头，每一句都听了进去。
壬弈努力收拾好自己的情绪，然后说：“谢谢徐老师，我会好好考虑的，我有答案了告诉您，真的谢谢您。”
徐万象又关心了她几句，便结束了电话，应该是还有别的打电话的对象。
挂掉电话后，壬弈开始思考复读的可行性。对于她来说，复读当然是最好的选择，不仅可以有更大的可能性去往京城读她想去的学校，而且离谭汜南就更进一步了。
但是最大的问题出在壬权笙那里。
壬弈知道，壬权笙的钱都是从他的新老婆那拿的，虽说是入赘，但是壬权笙自己就磕碜得不行，新老婆家庭也没有好到能让壬权笙日日潇洒的程度，只是比起她那便宜爸爸，确实也不能算是同一个阶层的。
所以壬权笙在壬弈上高三了之后就告诉过她，让她以后读大学不能选择私立学校，必须读公立。
而她现在选择复读，壬弈觉得壬权笙同意的可能性小之又小。
毕竟多给一年的生活费，以壬权笙那铁公鸡的样子，定是半毛都不想拔，可是壬弈又并不想用谭汜南给她的那笔钱。
壬弈想好自己的说辞，就说自己复读一年，考上大学后再也不向他要钱，自己养活自己，学费也靠自己挣。兴许这样做交换，壬权笙会同意她去复读。
决定好之后壬弈又出去准备工作了，如果与壬权笙的交涉一切顺利的话这会是最后几天打工的日子。
而谭汜南没有等到壬弈的消息，又开始为她担心起来。
但他又怕贸然去问伤害到壬弈，毕竟他们之间现在也只能算是普通网友了。
壬弈第二天下午睡醒后就准备给壬权笙打电话。
“喂，爸爸。”壬弈礼貌地喊。
壬权笙像是刚睡醒，声音听上去还不太稳定，“怎么了？没钱了吗？”
“不是，爸，我昨晚高考成绩出来了，我想复读。”壬弈打好草稿，直接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壬权笙像是反应了好一会儿，才问她：“考多少分啊复读，复读得交不少钱吧？”
早已猜到壬权笙会这么问，壬弈马上说：“我上线了，但是没上一本，我这次没有发挥好，我平时模拟......”
她还没说完，壬权笙就气冲冲地打断了她：“考上了复读什么，不许复读，自己选个好的学校读，”他说完还补充了一句，“读公立啊！”
“不是，爸，我复读一年肯定可以考上一本的，能上更好的学校。”
“不行就是不行啊，你高中读一年生活费就是一万多，我们家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你不为我考虑也为你弟弟考虑啊！”
壬弈搬出自己的杀手锏，“我复读一年上了大学我就不拿家里的钱了，我自己打工交学费和生活费，这样行吗？我就复读一年，大学四年都自己挣钱花。”
果然如她所料，壬权笙那边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壬弈听见那边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壬权笙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又听见了打火机的声音，然后那头壬权笙的声音才传来：“那你到时候再问我要钱我可不会再给了啊？”
壬弈听见他这么说，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她连忙肯定，并再三确保自己考上大学之后就不会再从他这里拿钱，壬权笙那边才满意地挂掉了电话。
只是壬权笙这边搞定了，怎么跟谭汜南说又成了一个问题。
实话实说吗？那谭汜南会不会很瞧不起自己？壬弈摇摇头，不对，谭汜南不会是这种人。
是她自己有点自卑——谭汜南那么优秀，自己之前信誓旦旦说要考到京城，然后去找他，结果现在考试先失利了。
壬弈决定先暂时不跟谭汜南说这件事，她先打电话给领班请了假，她要马上动身去四中，现在已经开始招收复读生了。
壬弈搭路线最近的一班公交去四中，到的时候还差一个小时高中生放学。
可能是今天来报名复读的多，门口的保安见到她也没有拦，壬弈直接根据学校门口摆的招生指示去了招生办公室。
招生办公室里竟然还有一大帮的人。
壬弈看着前面排的小长队，大多都是双人成行，家长带着孩子来，而她一个人的身影倒显得和这里格格不入了。
站在她前面的女生还在掉眼泪，旁边应该是她妈妈的人不停地拍着女生的背，轻声细语地安慰她。
壬弈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视线。
做好登记之后，壬弈正好撞上高中生放学。
四中的校规很严格，要求学生必须每天都穿全套校服，看着乌泱泱的一片色块，壬弈只觉得头大，混在红白高中生中自己再一次格格不入了。
但是很快，她也会成为其中一员。
壬弈今天难得破费一次，在菜市场买了牛肉和一些素菜，还提前在手机上点了一斤小龙虾，打算今晚好好吃一顿，然后继续开启高中生活。
壬弈把牛肉切好腌制，然后把香头备好，起锅烧油。
正备着菜，餐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壬弈把手上牛肉倒进锅里然后小跑着出去拿。
是壬权笙的电话。
她点了接通，然后偏头夹住手机，继续回去弄菜。
“壬弈，我想了一下，你还是不要复读了，就把志愿填好读大学吧。”
手中的锅铲一下子从手上滑下，手柄砸在铁锅的边缘，壬弈连忙用手把电话拿了下来，不可置信地问：“为什么？不是说让我去复读吗，我刚才都已经把名报了！”
壬权笙似乎也是很为难，他叹一口气继续道：“我跟你杨阿姨一起商量了一下，觉得复读还是有点风险，还是读大学比较好，读大学我还能再给你两年生活费，到时候出来就直接就业，你杨阿姨说现在大学生工作难找，一年一年地往后，就越来越难啦！你早一年读书也好，她说的也对，现在市场也一直在变化，指不定你复读一年什么都变了呢，到时候就得不偿失了。”
听到壬权笙这么说，壬弈算是懂了。
壬权笙是入赘到杨凤青家里的，平时杨凤青说一壬权笙不敢说二，杨凤青如果在壬权笙吹两句风，那壬权笙哪有不跟着倒的道理？
而杨凤青素来不喜欢壬弈，这一点壬弈也早就知道了。
但是她没想到，这人竟然可以如此没有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