壬弈是被楼下凿路的声音给吵醒的,水泥地被凿破的声音实在是让人难以继续陷在梦里,壬弈就是倒霉蛋之一。
思绪刚刚回笼,壬弈就被强烈的头痛给刺激得说不出话。
后脑勺像是被灌了水泥一样,发硬发胀,这是她第一次头痛成这样,壬弈感觉这比起来姨妈时的难受有过之而无不及。
壬弈艰难地坐起身,发现自己身上穿的是昨天穿羽绒服里面的毛衣,才想起来自己昨晚跟谭汜南一起喝酒吃烧烤这回事。
但壬弈只记得他们一起看到了电影的结尾,后面她是怎么回房间的完全想不起来。
所以她这是喝醉了?壬弈越想越头疼,她不得不开始后悔起来昨晚的放纵。
这种头痛的感觉,还有记忆的空缺,都让她感觉到不适。
壬弈往枕头边摸,没有在熟悉的地方摸到手机,她转头看了看,发现手机不在身边。壬弈又只好忍着头痛下床披上衣服出房间去找。
从沙发缝里把手机掏出来的时候壬弈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
墙上的时针已经走到了十二上,但是谭汜南还没出现在视线里,房门紧闭。
壬弈理所当然地认为谭汜南也喝多了,在手机上点了外卖,打算等外卖到了再去叫谭汜南。
吃了一片止痛药之后壬弈的头痛减轻了许多,把衣服找好火速洗了个澡。
出来的时候正好敲门声响起,壬弈以为是外卖,在门内喊着让人把东西放门口。
她慢慢悠悠把衣服丢进洗衣机,然后湿着头发去开门。
结果门一开迎接她的不是外卖,而是一尊人墙。
壬弈睁大眼睛,回头看了看屋内,讶异地问:“你怎么......我以为你还在睡觉。”
谭汜南进门之后说:“我在餐桌上给你留了小纸条,我出去走了走。”
“没事吧?”壬弈问完觉得自己有点废话了,要是有事现在她也不会见到谭汜南,“你怎么突然一个人出去,我刚还以为是外卖到了,你一个人找不到路了怎么办,那些想抓你的人如果还在找你呢?”
“没事,我就是觉得过了这么久了,可能我小叔早就把事情给摆平了呢,所以就在附近转了转,”谭汜南指了指头上的帽子,“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当初谭汜南怕无辜的壬弈被自己牵扯进危险当中,不敢让壬弈出去帮他联络到京城那边。这段时间他也确实是在壬弈这里享受到了难得的轻松,甚至让他想要逃避原来的生活,如果以一个无名的角色生活在这种没人认识他的地方该多好。但他心里清楚这是天方夜谭。
他迟早要与这段日子说再见,昨晚的事将他从梦中打醒,他在这边已经留太久了。
外卖到了之后,谭汜南在思考要怎么跟壬弈开口,他快要离开的事情。
前几天出去的那次,谭汜南就看到了集团下一家分公司的办公大楼,他没告诉壬弈,把路线记在了心里。
他本想多住一段时日,再考虑回家的事,但是事情的发展方向开始偏离,他只能立刻行动起来。
也是今天出去试探,他很顺利地进去然后联系到了京城那边。
高层让他就留在公司,他们给谭汜南安排好住处等着集团来人,但是谭汜南拒绝了,让人送他回了这里。
他不可能直接拍屁股走人,不论如何需要做一个道别。
“这家店的米饭好硬,一点也不好吃。”壬弈说,今天中午点的是谭汜南喜欢吃的西兰花和辣子鸡,以前听谭汜南说过后她就总是隔三差五买谭汜南喜欢的菜,让他自给自足。
壬弈觉得不仅米饭硬,这些菜也没有谭汜南做的好吃。
“壬弈,我可能......”
谭汜南刚开口,壬弈就打断了他:“对了,我都忘了件事,你等一下我。”说完壬弈就起身跑进了房间。
很快,壬弈又风风火火地回来。
“当当当当!你看!”壬弈食指勾起两个钥匙扣抬到中间,“你还记不记得我上次跟你说我在外面看到一个很可爱的钥匙扣,我昨晚去逛的时候看到居然有别的颜色,我们一人一个,虽然你现在用不上,你就把这个当作我给你的纪念品,可以以后套你的钥匙上。”
这两个钥匙扣并不是壬弈所谓的同款,而是史迪仔和安琪,壬弈把蓝色的史迪奇钥匙扣推到谭汜南面前。
谭汜南感觉从昨晚后到现在,他似乎开始真正看懂了壬弈的眼睛,真正捅开了那层窗户纸后才发现,原来壬弈对他的感情早就开始不一样了。
他同样也知道这两个钥匙扣其中包含的意义。
趁此机会,谭汜南说:“壬弈,可能很快就能用上了。”
壬弈疑惑地“嗯”了一声,谭汜南补充道:“我要回去了,我刚才出去,已经联系到我家那边的人了。”
壬弈心口的火焰突然被浇息,产生的烟雾可能让壬弈觉得有些呛脑子,不然为什么她会觉得脑子里又开始难受起来。
酸酸的,壬弈想,她好像就这么个感觉了。
其实这一天迟早会来,算算时间,谭汜南在她这里待了也有快一个月了,于她而言属实不算短。
最开始和他约定好的时候不就知道有这一天吗?壬弈安慰自己,现在只是脑子里早已经历过好多次的事真的在现实生活中终于上演罢了。
她故作惊喜道:“真的吗?那太好了,你终于可以回家了!”
她觉得自己的反应应该是很正常的,殊不知在谭汜南眼中看上去简直是太矛盾了。
壬弈说完又很快低头继续吃饭,边吃边说:“那这正好当庆祝你回家的礼物吧,你什么时候走啊,我到时候还可以送送你。”
她现在不敢看着谭汜南说了,她怕再多看谭汜南一些,她就多几分难过。
“可能晚上就要走,或者明天。”谭汜南不太确定,如果速度快的话,甚至是还没到晚上就走都有可能。
这场意外终于要结束了,他快二十年来唯一的一次意外。
谭汜南想,他一定会记住壬弈吧,记住这段时间,记住壬弈带给他的轻松与快乐。
“是吗?我晚上有事要出去诶,明天也跟同学约好出去玩,那我可能没时间送你了,我把我手机号给你,你回去之后不要忘了加我的微信,不然我们都联系不上了。”
壬弈拙劣的谎话谭汜南没有拆穿,他只说好,然后二人一直沉默到壬弈下午出门。
在壬弈的生活中,她经历的向来是破裂与结束,却鲜少经历分别,如果与她那便宜父亲的分别能算得上是分别,那么谭汜南是第二个要与她分别的人。
每次壬弈离开壬弈父亲住的地方的时候,壬弈心里总是平静如水,没有一点波澜。但谭汜南要离开,她心里却像是破了个口,让冬日的风有机可乘,叫嚣着闯了进来。
原来喜欢上一个人之后,分别对她来说是这么难的一件事。
下午壬弈一个人待在房间,她张口就来的约让她不得不思考待会儿要出去干嘛、要待到什么时候才合适,又担心会不会回来的时候正好撞上谭汜南离开。
壬弈在床上躺到六点,换了身衣服之后打开房门就看到谭汜南坐在沙发上看书。
听到声音谭汜南往她这边看过来,壬弈走过去把写好的小纸条递给他,“揣好,我的号码,别搞丢了,我准备出门了。”
“好,我拿到手机马上加你。”
得到保证后,壬弈放心地出了门,慢慢悠悠转公交站台,打算随便坐一班公交车然后来个环城游。
壬弈刚上车就感觉自己中午的药效在渐渐过去,头居然又开始犯疼,心里更加后悔,为什么喝醉了第二天会持续性地头疼啊!她在心底哀嚎,然后把头靠在车窗上。
前边的师傅车技实在是好,壬弈眼睛闭上没多久就睡着了。
在梦里,壬弈自己在小时候老家旁边的江里划船,她一个人要两只手才能握住一支船桨,然后吃力地把木头做的船往看不到尽头的前方划。
在旁边,还有很多在划船的人,但是都是往与她相反的方向划。
壬弈到处问,为什么要逆着水流划船,但是那些人好像听不见她讲话,壬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又一个的人与她擦肩而过。
但是壬弈不敢停下来,她只知道自己要一直往前划,不能停下来。
不知道划了多久,壬弈发现前面有一道熟悉的身影,在一众陌生人中十分显眼,她兴奋地叫他:“谭汜南!这里!你怎么也在这里啊?你为什么要往那边划?”
说话的这点时间,她与谭汜南的距离飞快地拉近,但谭汜南只是看了她一眼,然后继续冷漠的向前划船。
眼看要错过,壬弈焦急地伸出手拉住谭汜南,“你为什么不说话,你跟我一起呀!”
谭汜南偏过头来看她,“壬弈,我们都在向上划,你为什么要一个人下去?”
“你在说什么?谭汜南......”壬弈不懂,“我难道不是顺流划吗,上去是哪?为什么没人告诉我要往另一边划?”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大,壬弈不想放手,最后被自己的力气带着踏出了船,她松手往水中掉。
失重的一瞬间,壬弈清醒过来。
“前方到站,终点站,恒水大桥,请要下车的乘客从后门下车......”
壬弈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八点了,她一觉睡了一个多小时,竟然中途都没有醒过来。
下车之后壬弈又去了对面的站台搭夜班车回家。
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如果谭汜南真的今晚走,那她回的时候人应该已经走了吧......
壬弈到家楼下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
十二月中旬的时候楼下的路灯就已经换完了,壬弈不用再绕路,也不用再穿过那一条漆黑的巷子。
她从楼下看到家里的灯还亮着,笃定谭汜南明天才离开,心里又卑鄙地生出一点快乐出来。谭汜南在这里可能每天都想回去吧,自己开心的同时,谭汜南可能早已迫不及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