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姜亦几乎都是无眠。
她怕风雨，而今夜山里忽然下起了狂风暴雨。
幸好迟迟睡的很好，中途并没有醒过来。
她辗转反侧，除了害怕风雨交加，心里头更是很烦闷。
大概是因为今天那一场吻，还有那张照片。
在跟谢蕴深结束对话躲进被子里之后，姜亦哭了很久，她忍着不发出声音，否则会吵醒谢蕴深。
在她睡不着翻身无数次之后，终于将谢蕴深吵醒了。
谢蕴深转过身，拍了拍她的后背：“你是哪里不舒服？”
姜亦没想到会吵醒他，有些歉意：“抱歉吵醒你了，我有点失眠。”
“没事，我给你倒一杯温水。”
谢蕴深掀开被子起身，走到了mini bar旁边，从热水壶里倒了热水，又掺了一点矿泉水，在手背试了温度没差之后才走过去递给了姜亦。
姜亦知道谢蕴深是个耐心的人，但是她并不动容。
因为他对谁都这样。
只要不是他厌恶的人，他一向都做得挺好，喜怒不形于色。
“谢谢。”姜亦曲膝坐在床上，喝了半杯温水之后仰头看谢蕴深，“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姜亦在辗转反侧之间，还是决定问一下谢蕴深。
“关于她？”
谢蕴深像是有读心术。
“嗯。”姜亦点头，“她现在人在哪儿？”
“别墅。”
很好，和她想的一样。
“之后打算怎么处置？”姜亦顿了顿，“或许用处置这个词可能有些不大恰当，你懂我的意思就行。”
谢蕴深看了一眼窗外的月色，沉声道：“姜亦，我和她在一起很多年了。”
谢蕴深一句话说明了一切：“她的脾气一向如此，很爆。玩艺术的大多都是性情中人，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了解她的为人就像了解自己一样，她不是故意踢迟迟，她只是吃醋。”
姜亦听着这些话，这一天积攒的好心情瞬间消失了。
其实她完全可以早点问，但是之前她还在气头上，她怕自己失控。
此时此刻她很冷静，能够冷静得思考这件事。
“那我吃醋的时候，可以踢她吗？甚至说，我可以违背法律杀了她吗？”姜亦笑了，“你不用为她找借口，该起诉的我仍旧会起诉，你也不用劝我。”
“姜亦，我们之间没有必要走到这一步。”谢蕴深的口气忽然略微沉了沉。
姜亦闻言，心底咯噔了一下。
“我起诉他，跟谢先生有什么必然关系吗？还是说，还没开始打官司，你就已经站在她那边了？”
“姜亦，我喜欢绯绯，很喜欢。”
谢蕴深一句话，在黑夜中将姜亦的全部心思打入了谷底。
他们只开了一盏夜灯，室内光线昏黄，更让姜亦有一种恍惚感。
“你会娶她吗？你外公好像并不同意。当然，我的意思不是说我会借你外公的关系嫁给你。”
“会，只要她愿意。”谢蕴深的口气坚定，是几乎没有思考的坚定。
姜亦闻言，明了地点了点头：“嗯。”
“但是迟迟永远都是我唯一的孩子。”谢蕴深强调了一遍，仿佛是在解释自己对迟迟的感情。
姜亦听了都想笑：“怎么，你不打算和朱慧绯生孩子了？”
“她是癌症术后，她的身体不适合生孩子，她不能冒险。”
“哦，意思是你舍不得。”姜亦深吸了一口气，心底是说不出的感觉。
谢蕴深没有说什么，而是绕过床位掀开被子躺了下来。
他也失去了睡意，背靠在床背上，陷入了沉思。
姜亦被话牵引着，想到了自己生孩子的时候。
她喃喃自语，又像是对谢蕴深在说：“我怀孕的前四个月，被姜柏山关在家里，他原本打算四个月后基本上不能打掉了再带我来找你。但是我逃出来先来找了你，我当时的心境是，希望比他早找上你，跟你说清楚我跟他的立场是不同的，希望你能怜悯这个孩子。四个月后，我被宋靳年带走，那几个月过得生不如死，孩子不到35周就早产了，加上先天性心脏病，在icu呆了53天才出来。而我自己，因为情绪激动导致产后大出血超过1000ml，醒来的时候也在icu。”
姜亦从来没有跟任何人提过自己生产的经历。
因为那对于她来说就是一场噩梦。
“我没有坐月子，从孩子出生，我能够从病床上起来之后就一直在为了他的心脏病奔波。那个时候我在想，我还不如在icu里直接不要醒来了。反正，我是死是活一个人都不会在乎。你说朱慧绯在南城没有亲人了，我是在这个世界上，都没有亲人了。”
姜亦咬住了下唇，但是她没有哭。
这又不是比惨大会。
她看向了身旁的谢蕴深：“旅行还有一周，这场戏演完，你把我们送去国外吧。越快越好。”
姜亦想通了，留在他身边，只有无尽的伤害。
“姜亦，我说过不会再逼你们走。”
“我知道，但是这次是我想走。”
谢蕴深深深地看着她，听着她平静得阐述自己曾经艰难的过往，心底隐忍着不适。
“谢蕴深，你知道我喜欢你吧？”
姜亦其实多余问这个问题的。
谢蕴深的眼眸微动，却不作答。
“我从第一次见你就喜欢你了。在朱慧绯出现之前，我甚至觉得你也要喜欢上我。不要笑话我，我这辈子没有得到过什么爱，一点点好就能够让我感动开心，尤其是面对自己喜欢的人的时候。”姜亦扯了扯嘴角，“所以我很羡慕朱慧绯。羡慕你对她那么好，因为舍不得她的身体就不用她为你生儿育女，羡慕她你会怜悯她没有家人。”
“姜亦。”谢蕴深打断了她。
但是姜亦知道，谢蕴深并没有什么话好跟她说的。
果然，他打断她之后，并不能接上话。
“谢蕴深，你对我有过那么一点点喜欢吗？哪怕是好感。”
姜亦问道，她很想知道。
也必须要知道。
因为她很清楚，只要离开南城去了国外，她和谢蕴深之间，这辈子都很难会再见。
谢蕴深看着身旁的女人，她比刚来到他身边的时候胖了一些，脸上饱满了，看上去不像是那么营养不良。
她的眼睛永远是红红的，永远敏感，自卑，脆弱。
偶尔的反骨并不是她身上迸发出来的勇气，而是她自我保护的一种方式。
姜亦很可怜，但是谢蕴深并不会骗她。
不让人绝望的最好的方式，就是不给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