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界,西渊国。
西渊皇城,西京。
清明时节,雨,稀稀落落,像云朵从空中抛织了银纱,千丝万缕,连绵不断,天空一片空濛,街上行人稀疏,隐没在苍茫茫的轻烟细雨之中。
“这是哪怕来的小乞丐,滚一边去!”一句刺耳的怒骂声,打破了雨雾中的沉静。
在一家饭铺前,一个衣衫褴褛,浑身脏兮兮的小乞丐被伙计从饭铺踢出。
这个小乞丐只有七八岁大,他吃痛地在地上翻滚,本来就饿得要死了,这一踢更是踢得他要死不活。
小乞丐面容憔悴,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眼睛深陷,身子瘦骨嶙峋,好似一阵风都能把他吹倒。
他仰天流泪,他心想,与其苟且偷生地活着,还不如死了算了,总比到处乞讨为生,受人欺辱要好。
于是,他挣扎着爬起来,往墙角爬去,打算撞墙角死了,结束自己可怜的一生。
“小乞丐,你这是作何?”
突然,小乞丐看到一双细长的腿站在他眼前,穿着金银丝镶嵌的鞋,一看就知此人是出自富贵人家。
他抬起头循着腿往上看,赫然看见一张俊美绝伦的脸,在低眉打量着他。
眼前之人,是个清贵出尘的男人,他一身白衫,身形凛凛,温润如玉,气息如风,衣袂飘飘,恍如神明般降临在他的世界。
“活着,总比死了好。”男人朝小乞丐伸出一只白皙修长的玉手,微微一笑。
小乞丐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想牵又不敢牵,因为他的小手又脏又黑,像刚从臭水沟里爬出来的一样,他将头埋进地里,无比地自卑。
见他犹豫,男人没有丝毫犹豫地主动牵起他的手,将他从地上拉起来。
身旁撑伞的奴才见状,忍不住道:“殿下,此人不过是个街头乞丐,让奴才给点银钱打发了便是,何必如此,脏了您的手,染了您的清贵?”
这男子便是西渊当今太子,南宫弘,十七岁,在西渊皇子中排行老二。
小乞丐听此,更加自卑了,收回自己的手,低着头连头都不敢抬。
南宫弘却道:“世间之人,皆为芸芸众生,本应生来平等,而我不过是,生得比常人高贵,却不能轻贱任何一人。”
“是,殿下,奴才知错。”
“随我走吧。”南宫弘再次牵起小乞丐的手,将小乞丐带回了他在西京买的一座宅子里。
南宫弘让下人带小乞丐沐浴洗净,酒足饭饱之后再带到他面前来。
洗净之后的小乞丐,换了一身青衫,精神了不少,小小年纪,长得倒是俊俏清秀,只是太削瘦,还看不出实质的容颜,一双平静淡漠的眼睛,漆黑深邃。
“你叫什么名字?”
“回殿下,我没有名字。”
沐浴之时,小乞丐听到丫鬟们谈论起这位殿下,才知他是西渊鼎鼎有名的太子殿下——南宫弘。
南宫弘文武双全,聪慧过人,容貌俊美,善良仁爱,是全西京女子的梦中情郎。
“你从何来?”
小乞丐低着头回答:“自打我记事起,便四处流浪,我不知道我从何处来。”
“如此,我便赐你姓名,如何?”
“多谢殿下。”
“今日乃清明时节,那便唤阿时吧。”
阿时深鞠一躬:“谢殿下。”
“日后,便留在我府上。”
阿时看着南宫弘心生感激,自此发誓要好好跟在南宫弘身边,以命相护。
转眼之间,五年过去,阿时长大了,长成了一个翩翩少年郎,南宫弘教他习字,教他骑马射箭,教他习武。
与此同时,西渊皇宫的夺嫡之争如火如荼地进行,南宫弘的太子之位,岌岌可危。
有一日入夜,南宫弘把阿时叫到房中,告诉了他一件事。
“阿时,五年来,我一直在帮你寻找家人,如今找到了,你可愿去认祖归宗?”
房间里的烛火昏暗,照映在阿时欣喜又犹豫的脸,他有些纠结道:“殿下,阿时会离你而去吗?”
“阿时,你不能一直留在我身边的。”南宫弘心知自己太子之位保不住了,让阿时离开他才是对他最好的保护。
“可阿时……不想离开殿下。”这五年来,在阿时的眼中,南宫弘就如同哥哥一样重要,他早已把他当作最亲近的人。
南宫弘温柔地拍了拍阿时的头,嘴角微微一笑,温柔中带着不可抗拒的严厉:“阿时听话,回你该回的地方。”
阿时知道了,南宫弘决定的事情没人能改变,他也改变不了,他目光含着泪,声音明显地带着哭腔:“阿时知道了,可是殿下要记得阿时。”
南宫弘肯定地回答:“会的。”
三天后,阿时认祖归宗,原来是西京李昭将军之子,李时霆。
早年间,李昭在西渊北境固守边疆,其妻跟随他北上之后生下李时霆,却因战乱颠沛流离,其子因此遗失。
李昭夫妇十多年来一直在凭借胎记来寻找自己的儿子,而阿时的肩膀上正是那个胎记。
认祖归宗之时,李昭夫妇抱着阿时痛哭流涕,阿时也第一次感受到了父母的疼爱。
阿时回头望去,然而他的背后却空无一人,再也没有南宫弘的身影了。
半年后,在西京皇宫,为西渊皇后举办的寿宴上,南宫弘被人下毒致死。
当夜,大皇子领兵逼宫,西渊皇帝无奈下旨退位,而李昭正是大皇子一党,阿时也因此飞黄腾达,谋了个五品官位。
阿时的房间中,立了一块南宫弘的牌位,他总是在深夜时偷偷地来祭奠他。
“殿下,是阿时食言了,没有好好保护你。”
“殿下,其实你一直都知道自己有一天会死,所以才坚持让阿时认祖归宗的,对吗?”
他含泪自嘲:“到头来,是阿时的家人杀害了殿下。”
“殿下,你为何不杀了阿时,你明明知道……”
你明明知道,阿时是害死你的敌人之子啊!!
为何不杀了阿时?!阿时宁愿,与你同去……
时间流转之间,又是五年过去,阿时十七岁了,成为了一位少年将军,他的身子和容颜也已经彻底长开了,身躯凛凛,相貌堂堂,再也不是十年前在大街上受人欺辱的小乞丐。
依旧是清明时节,雨雾苍茫,如烟如纱。
在他骑马回府的路上,遇到了一个被人欺辱殴打的小乞丐,被人打了之后,小乞丐捡起地上锋利的残瓦便要割腕寻死。
阿时见此,立即上前将他救下。
他蹲下身,将小乞丐手中的残瓦拿走 ,随后拿出手帕擦了擦小乞丐脏兮兮的手,轻声道:“活着,总比死了要好。”
身后坐在马背上的一位部下道:“不过是一个低贱的小乞丐而已,死了便死了,将军,何必救他,有失了您的身份。”
阿时眼眶微红,语气怀着一抹感伤:“世间之人,皆为芸芸众生,本应生来平等,而我不过是,生得比常人高贵,却不能轻贱任何一人。”
“是,将军,属下知错。”
留影到这里便结束了,那滴神血重新回到了源川的手中。
源川淡淡一笑,将神血收入掌心之中,眉眼弯弯如月:“我答应他的事,算是做到了,渡了他,而他也学会了传递人间温情,给予他人仁善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