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川正准备往九十九层最顶层飞去,九十八层以下的全部仙籍这六万年来基本被他翻阅完了。
如今要确认清姝转世的具体地点,还要找到能寻到她的方法,必须要上到九十九层,才能有所答案。
但他刚到飞到七十二层时,察觉到了一抹异样的气息,他随即停在空中,悄无声息地随着那抹气息而去。
来到清池修炼的角落里停下,她盘坐在地上,背对着他。
源川的视线在她身上上下打量,异样的眼光带着几分困惑,他内心暗道:“此女子不过上仙初期的修为,如何能到这藏书阁七十二层?”
他再用精神力去仔细探测,发现了一丝端倪:“此人仙佛二法双修,精神力已超常人,但能在上仙初期到达神王之境,几乎不可能。除非……”
除非此人的元神是天生神王之境!
源川面色微惊,他一下子想到了什么,只见他伸出右手亮出掌心,只见一盏墨绿色的养魂灯出现在他手中,只是这灯没有被点亮。
“这养魂灯乃上古神器,能令我找到清姝散落的神魂。”
因源川一直以来都用养魂灯滋养着清姝残分的神魂,所以养魂灯能识出清池是否为清姝最后一魂神魂的转世。
随后,他将养魂灯从手心推出,慢慢向清池靠近。
“只要养魂灯的灯亮起……”
下一秒,养魂灯在靠近清池不足半米时,灯芯在一瞬间被点燃。
刹那间,源川的大脑一片空白,时间在一刻停止,心脏都停掉了节拍。
几十息后,所有复杂的情绪在他心中蜂拥而来,他先是吃惊、不可置信、然后泪流满面,苦楚难言,却又觉苦尽甘来,哭着笑了,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落地无声。
孤独在那一刻不再是孤独,因为他的心终于有了归宿。
六万年了,整整等了你六万年。
清姝,你终于要回来了。
“呼~修为比昨日又精进了一些,急不来,还需循循渐进。”清池起身,扫了扫身上的灰尘。
在她回头的那一刻,源川开启了隐身。
“奇怪,”清池有点诧异,抬头望了望四周,“这四周明明空无一人,可我总觉得有人来过。”
源川抿唇,他看着清池的脸,目光如炬却又困惑不已:“为何,只有五分相似?”
“难道是因为天道封印的缘故?”
他继续盯着清池的一举一动,悄无声息地跟在她的身后。
“真奇怪,为什么藏书阁四十层之上无人来扫尘?让这些仙籍都蒙了灰,得亏前些日子偷懒,背着涟漪执事学了扫尘术,现在正好用得上。”
说罢,清池右手转了一圈打了个施法的手势,下一秒却被人拦了下来。
清池一惊,转身大步退开:“你是何人?!”
“你这笨拙的小仙竟不知,藏书阁是禁用扫尘术的吗?”源川打趣地看着她,迷人精致的双眼里柔情如水。
清池一下子被问到了,小声嘀咕:“涟漪执事的确同我说过藏书阁是禁用扫尘术的……”
“那劳烦这位仙长告知,藏书阁为何禁用扫尘术?”
“藏书阁的仙籍大多是初开时期和星神时期神界流传下来的上古典籍,楼层越往上,上古典籍越是稀有,可能六界仅此孤本。”
“故而有些上古典籍早就生了灵智,书内自有一番小世界,不喜被人打扰了清净,哪怕蒙灰,也不必管它。”
“那为何四十层以下需要派人扫净清尘?”
“四十层以下的书籍适合上神以下的修为查阅翻典,多为普通仙籍。”
清池似懂非懂:“那为何我能上这七十二层?”
他稍作思忖,然后随便说了一个理由:“你与常人不同,你仙佛二法双修,识海辽阔,精神力远超常人,自然能上得这七十二层。”
总之,她信了就行。
“原来如此,多谢仙长告知。”
清池朝他一拜,抬眸仔细打量着他的身形,发现此人极为精致俊美,清贵高雅,身形挺拔削瘦,侧脸更是完美矜贵,像一幅山水画卷。
源川眼底笑容溢出,任凭她打量,随手一抬,来自九十八层的上古典籍——《般若千佛掌》和《镜花水月》便送到清池的面前。
“你若想修炼速成,这两本上古典籍才是最适合你的,乃六界孤本。”
清池有些惊叹,愣愣地看着他:“你怎知我的修炼需要速成?”
源川笑了笑,双目如月,故意逗她:“猜的。”
“啊?”清池有点不解,她接过上古典籍收入袖中,还未来得及向他道谢,抬眸只见眼前早已空无一人。
“真是个奇怪的人。”她絮絮叨叨地从七十二层往下走,待走到最底层时遇到了前来寻她的玉鸾。
“清池,你适才去哪里了?刚才帝君来了,往藏书阁顶层去了,你若是遇到他,可直接跟他说文璟公主的事!”
“什么?帝君?!”清池有点恍惚,绕不过弯来,她本以为刚刚遇到的只是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上神,没曾想竟然是帝君本人!!
她刚刚就那样跟帝君没大没小地说了那些话,但帝君并未生气,看起来还挺和蔼近人的,不仅给她两本修炼古籍,而且还是世间孤本。
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一种阴差阳错的缘分。
清池舒了口气,安抚玉鸾道:“没事,以后总会再遇到的。”
玉鸾也有些自责道:“都怪我胆子小,不敢与帝君说,听闻帝君喜怒无常,谁知道他是否会为我们这种卑贱仙民做主呢?”
“玉鸾,你不要因为文璟这种小人而自惭形秽,万物生灵皆有为自己争取好好活着的权利。”
“所以我们并不卑贱,这不是我们的错,错的那些不把生灵放在眼中的恶人。”
清池比玉鸾大致高出一个头,她弯腰俯身,双手扶着玉鸾的双肩,以一种温柔的语气同她说道。
“若帝君真是那种不关心生灵疾苦,反而站在文璟那边,同帝尊一样无视她为非作歹的恶人,那只能是怪天道不公。”
“但我们不能自卑自贱,而是要勤加修炼,终有一天到达世人敬仰的高度,做出最公正的决断。”
“清池,谢谢你,我明白了。”玉鸾当场悟了,双目变得无比坚定。
魔界,魔宫魔云殿。
漆黑一片的大殿,几盏莹莹烛火在黑暗里勉强支撑着光亮。
一位俊朗非凡的男子,身穿一身休闲的玄黑色睡袍,毅然端坐在床边的桌案前。
他手中拿着一幅美画,目光似毫无波澜的湖面,平静却闪着如霞光映射湖面时水粼粼的光,深情如水地盯着画像看了很久。
在弱光的照射下,画中之人居然熠熠生辉。
画上有一女子,这女子一身银铠战甲,手握一把绝世长剑,玉冠高束的三千发丝,尽显英美之气,一张绝美于世倾城倾国的容颜,简直令人一见就刻骨铭心。
他看得出神,陷入一阵永远都无法忘记的回忆里。
六万年前,六界星神之战。
那时他还是魔界的一个小少主,名为傲尘,他的父亲魔帝钧苍,携数万魔界将士在神界地势险要之地——嘉陵关,与神界决一死战。
傲尘那时不过两百岁的孩童,眼见父帝征战,不敢一人待在冰冷潮湿又充满阴霾的魔云殿等候父帝归来,于是慌乱中,自己偷偷跟着大军来到了战场。
但他害怕极了,一个人躲在战场远处的一棵大树底下,亲眼目睹两军交战,死伤千万,横尸遍野。
嘉陵关是由佑圣真武玄天神王与天极紫虚清姝神王两人一起带兵镇守的,两人在战场上一起拼命厮杀。
双方交战七天七夜,杀到最后,神界嘉陵关大军除他两人再也不剩其余人。
父帝重伤带残兵暂时撤退,他便独自一人留在了战场上。
孩童的他以为父帝抛弃了他,于是痛哭不已,从大树底下冲了出来,冲到了血流成河的战场上。
一边跑一边哭,一边叫着“父帝父帝父帝尘儿害怕,快带尘儿回家”。
然后他一不小心被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绊了一跤,这一摔不要紧,结果好巧不巧摔在了清姝和玄天的脚下。
“这孩子……好像是钧苍的。”玄天一眼就看出了傲尘身上盛气凌人的魔气,“如此正好,把他杀了祭旗。”
玄天起了杀心,打算把傲尘杀了祭旗,用来激励神界三军。
清姝没有回答玄天的话,只是慢慢蹲下来,伸出一双血迹斑斑的玉手,轻轻地把哭得双眼肿得像个球的傲尘扶了起来,然后柔声一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傲尘。”
“傲尘,倒是个好名字。战场不是你一个孩子该来的地方,快点回去找你的父帝钧苍吧。”
清姝轻轻蹲下来,抬起自己满是血迹的手,温柔地擦了擦傲尘小脸上的泪水。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清姝。”
“我记住你了清姝姐姐。”傲尘不再哭鼻子,反而笑得如冬日里的暖阳,明媚如风。
“两军交战,生死有命,怎能有怜悯之心?姝儿,此子不死,魔界迟早有一天会东山再起,卷土重来。”
玄天伸出手焦急地抓住了清姝的手腕:“你确定要放走这个孩子?”
清姝抬起头,一身银铠战甲血迹斑斑,脸上刀痕划出的血液早已凝固。
她看了看四周,只见嘉陵关明明美景夕阳西下,却伏尸百万,流血千里,飞沙漫天,苦笑不已,只是苦笑着感慨一句:“这嘉陵关,已经不需要再多一具尸体了。”
玄天有些微怒:“可是……姝儿,如今是战时,若放任他回去,来日神界再陷战火又该当如何?!”
清姝抬眸看着他,露出一抹苦涩又温柔的笑容:“我是神界执法者,他无罪,我为何要杀他?”
“若他日后,步了钧苍的后尘,发动战争进攻神界,我定会亲手了结他。”
傲尘听到此话,难堪地低下头,无意间注意到清姝握剑的右手已经血流不止,鲜血顺着清天剑一滴一滴地流入嘉陵关的黄沙地里,凄凉又悲壮。
傲尘走了,是被清姝亲自送到了嘉陵关关外。
临走前,清姝只是微微一笑,温柔地交代了他一句:“日后,不要再来战场,好好活着。”
随后几日,战事焦急,傲尘差人四处打听清姝的消息,待他打听到消息时,只听来人回禀了这么一句:“神界天极紫虚清姝神王已经在嘉陵关与妖魔二帝同归于尽。”
傲尘顿时如晴天霹雳,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此后,清姝神王就变成了他的心结,直至现在,他将清姝神王藏在心中已有六万年。
“清姝姐姐,傲尘何时何地还能再见你一面……”
他眼眶湿润,慢慢地将画轴卷起来,然后放进桌案上一个白色的檀木灵盒中。
“焰炔。”他擦去眼角的泪,冰冷的容色随即恢复了正常。
“殿下,臣在。”焰炔,是傲尘最忠诚的属下,长相清秀,真身是一条黑龙。
焰炔恭恭敬敬地半跪在地上,等候傲尘的命令。
“本殿记得,父帝安插了好一些将士在天界吧。”
“是的。”
“让他们密切给本殿关注天界的一举一动,有什么消息随时来报。”
“是!”焰炔领命退下。
“如今要找到能复生清姝姐姐的法子,就必须要去天界!”他已经在六界各地找了六万年了,却还是一无所获。
因此无论如何,接下来,他都要混进天界去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