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怀王妃却没看出女儿不高兴了,或是其实看出来了,但她并不在乎。等长乐一走,云氏就更加肆无忌惮地说起招赘的事情来,把心目中几个看好的勋贵家的儿郎都点评了一番,说到最后,还是更满意英国公家的这个小孙儿。
恭王妃因为好爱做媒,对上京各家的情况都了如指掌,好心提醒道:“英国公苏鹏和我家老头子可是几十年的交情了,他的为人,我最清楚,绝没可能让自家孩子入赘的。再者,苏九郎自幼聪慧,如今还在国子监读着书,想来是要在仕途上发展的。”
闵怀王妃不以为然地撇撇嘴,轻飘飘地说:“我家长乐是皇家的公主,他入赘过来可就是皇亲国戚了,生的孩儿还能得个亲王爵位,他们家怎么可能不愿意?”
恭王妃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心知这个侄儿媳见识有限说再多也只是白费口舌。况且有些事是只能会意,不能言传的。
关于长乐的亲事,她家老头子害怕她乱点鸳鸯谱,可是跟她掰开揉碎地讲清楚了:皇上虽准许长乐的孩子承袭王位,但前太子这个身份还是太敏感了,一般的官宦之家都不会想要蹚浑水,更别说一些有实权的勋贵了,肯定是避之不及的。
陛下对自家兄长自是一片真心,可自来君心难测,真入赘了难保以后不会惹陛下猜忌,为家族埋下祸端。
闵怀王妃却想不到这些,她只觉得自己的女儿可是太子殿下唯一的血脉,结亲当然是要选家世最匹配的郎君!她都已经看在是入赘的份上,降低了标准,没打那些世子、世孙的主意。
苏九郎是英国公的亲孙子没错,可他又没有爵位继承,嫁给她家长乐不正好吗?想要走仕途,到时候直接求到陛下那里不就好了?难道陛下还会亏待自己的侄女婿?
“陛下对我家长乐如此疼爱,想来英国公家是不会拒绝的。”闵怀王妃自信满满地说道,随即又对着恭王妃讨好地笑了笑,“叔婆,不若您帮着我隐晦的与他们家提一提结亲的事?”
若她不是寡妇,早就自己给英国公夫人下帖子了。
恭王妃还没开口婉拒,大长公主顾岚就一口回绝了:“这事休要再提!长乐也不是非要招赘,你不要自作主张。”
闵怀王妃委屈极了,眼圈一红,就开始抹眼泪,“长乐是我生的,怎么给自己女儿张罗亲事也是自作主张?”
顾岚冷冷瞥她一眼,质问:“你之前不是以自己是寡妇,要在家里吃斋念佛为由,三番两次地把自己女儿的亲事推托给旁人吗?”
“我那是因为,因为……”云氏嚅嗫了一下,没有找到借口。
难道她能直说以前不上心是因为女儿反正都是要泼出去的水,操不操心都没区别吗?
顾岚怎么会看不出她的小心思,哼道:“本宫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你还是继续专心礼佛吧,长乐的亲事自有我这个做姑祖母的操持!”
大长公主的威严气势一摆出来,云氏就招架不住了,低着头呐呐应了是。
姝音不禁在心里给姑母鼓起掌来,自己虽是皇后,但对着云氏时总还是要顾及着她寡嫂的身份。
姑母这个长辈就不一样了,话说得再重,都挑不出大错。
姝音拉了拉宁华的袖子,打趣道:“有姑母这样的婆母肯定很不错吧?听说她还准许你和萧世子回郡主府小住?这么开明的婆母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了!”
“那当然!”宁华颇为自豪地点点头,“娘是极好的。”
姝音莞尔,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一番后,悠悠道:“我怎么觉得你好像长胖了一点?想来日子很滋润咯?”
“就那样吧。”宁华淡淡回了一句,可眼里的甜蜜却怎么也掩不住。
她和萧钺在夜晚确实还不错,很和谐。某人自从开荤后就食髓知味了,一到床上就缠着她,早已恢复了厚脸皮的本性。
那个亲一下就害羞的守节男子已经不复存在了。男人在这方面似乎有天生的学习能力,现在他的吻可谓是如狼似虎,恨不得能一口把你拆骨入腹。
“哎呀,他应该把鞠传给身后之人,在那个位置用头一顶,准能进洞!”
隔着纱屏的另一端,萧钺扼腕长叹的声音传了过来。
姝音和宁华都不约而同地偏过头看过去,只见萧钺正一脸捶胸顿足地拉着顾珩讲着蹴鞠场上的形势,一副恨不得能自己下场的样子。
宁华远远地睨了他一眼,小声嘀咕:“在陛下面前也不知收敛一点。”
虽然说着埋怨的话,可她的唇角却不知不觉地扬起了起来。姝音自然也注意到了,不由得在心里感叹——她家阿宁也终于遇到对的那个人了!
另一边,长乐趁着更衣的机会,从净室的后门溜了出去。金明池的花苑她很是熟悉,哪里有捷径、哪里无人看守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她出了举办蹴鞠会的望园,绕到湖的对岸角落,看着那高高的围墙,心下瞬间有些伤感。一墙之隔的外面,他应该也已经到了吧?他们俩明明离得这么近,却连面都见不到……
她叹了口气,知道时间紧急,也不敢耽搁,立刻按照约定把一个鲜艳的彩球高高抛了起来,为了确保对方能看到,她一连抛了好几次。
不一会儿,一只玄色的大鸟就飞到了她的脚边。长乐心里一喜,赶紧从鸟腿上解下一个小竹筒。
“乘风,去吧!”长乐熟练地把荷包里的生肉喂到鸟的嘴里,就催促它离开了。大鸟仿佛能听懂她在说什么,也不多纠缠,展开翅膀就飞了出去。
长乐一边往回走,一边掏出竹筒里的小纸条。看到那隽秀笔迹的一刹那,她的心就不由自主地狂跳起来。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短短几行字,看得长乐几乎落泪,她何尝不是如此思念他呢?本以为他这次春闱高中之后,他们就能名正言顺的在一起了,她也终于能离开那个让她感到沉重的王府。
……可哪知,叔父的好意却让自己设想好的一切都被打乱了。
他寒窗苦读十几年才考取了功名,她又怎么忍心让他舍弃读书人的尊严给自己做赘婿呢?
想到他那如青松一般的身影,长乐越发坚定了自己的决定——她不要继承王府,她要嫁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