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时候,阿满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黑脸的婆子。
姝音有些懵,“这位是?”
黑婆子哼一声,语气不耐烦,“要让我做什么,赶紧说!”
这声音、不是宋阿姥吗?
姝音惊喜,赶紧请她上座,亲自为她斟茶递水,“阿姥怎么有空亲自来了?”
宋阿姥抱着手臂不讲话,能因为啥?还不是那位发过话了……
姝音有些尴尬,用眼神询问阿满。
阿满耸耸肩,她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这老婆子明明一脸不情愿,还是二话不说跟着自己回来了。
姝音也没多纠结,赶紧把自己的推测和宋阿姥讲了。
宋阿姥眉头紧锁,思量片刻后道:“现在还不好说,我要先检查一下她的遗体。”
吃过晚膳后,夜幕降临,整个陆府似乎都笼罩在一片看不见的阴影中。
姝音带着伪装成勇毅侯府嬷嬷的宋阿姥一起去了朱氏停灵的地方。灵堂这个点人不多,外间除了几个下人,就只有朱氏的儿媳李氏在场。
姝音上前与她行礼,“大嫂这几日累坏了吧?赶紧坐一会儿,我让丫鬟炖了四物汤,给大嫂补补气血。”
李氏微笑道谢,拉着她一起坐下。
姝音指着阿满身旁的宋阿姥介绍:“这是我母亲身边最得用的吴嬷嬷,她想代表我娘给大伯母上柱香。”
李氏客气道:“亲家太太有心了,我领着她进去。”
姝音连忙推拒,“哪用那么麻烦,我让阿满带着她进去就行,大嫂还是趁着时间多休息一会儿。”
说着,就亲手给她盛了一碗汤。
李氏又稳稳坐回椅子上,一连叹了好几口气,满脸都写着疲惫。
姝音装作不经意地问起陆琬的婚事,“听说三妹妹的亲事定下来了?”
李氏略蹙了下眉,似乎不愿多说这件事,含糊地应了一声。
姝音的眼睛流露出一丝担忧之色,“三妹妹还只有十三岁,出了孝年纪也不大,可大妹妹已经快十六了,不知她的亲事可有定下?”
谈起大姑子,李氏也很烦心,不由得发起牢骚:“母亲是想让大妹妹嫁回朱家的,可这亲事还没定下来她就走了。朱家的人现在也丝毫不提婚事的事,也不知最后到底要怎么弄。”
姝音装作好奇地问:“怎么大妹妹的亲事还没着落,就给三妹妹定亲了?”
李氏的嘴角抽搐了下,小声嘀咕:“还不是因为钱闹的。”
说来说去都是面前这人的错。要不是她突然拿回嫁妆,母亲偷拿公中银子的事也不会被人发现。
姝音的心里莫名有些不好受。
三妹妹婚事有变果然是因为钱,因为她拿回了自己的嫁妆。
“少夫人。”阿满从放有朱氏灵柩的里间走出来,朝着她微微颔首。
姝音知道事情应该已经办妥,也没再多留,和李氏又寒暄两句后就带着人告辞。
回到荷风院,宋阿姥的脸色略显沉重,心里罕见的有些慌乱。
陆家大夫人的死状竟然真的和闵怀太子一样!
他们极有可能是中了同一种毒。
姝音察觉到她神色有异,赶忙问:“阿姥,可是有什么不妥?”
宋阿姥抿着唇,良久后才回道:“大夫人确实身中剧毒。但我只是粗略查看了一番,并不能确定她是死于何种毒。”
姝音听出她的话外之意,“那阿姥心里肯定也有猜测,对不对?”
宋阿姥睨了她一眼,严肃道:“西南山林之中有一个毒门叫百灵教,他们以使瘴、使蛊、使毒出名。大夫人身上的毒应该是百灵教特有的七星凤尾,这毒阴损,会腐蚀人的脏腑,让你七窍流血而亡。”
姝音忽然有些喘不上气,濒死前那种五脏剧裂的感觉仿佛还留在她的灵魂深处。
“姑娘!”阿满眼疾手快地扶住她,“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姝音深深呼吸了一下,赶走胸口的那股憋闷,追问:“七星凤尾能在哪里买到?”
宋阿姥没好气,“这毒哪里是随随便便能买到的!只有百灵教的人才有,我活这么多年也只见过几次而已。”
姝音不解,“既然这毒这么难获得,那给朱氏下毒的人是从何得来的?她一个内宅妇人,哪里惹得到百灵教那样的江湖中人?”
宋阿姥哪里知道,翻了个白眼。
姝音并不气馁,试探着问:“那要怎么才能知道是谁下的毒?”
宋阿姥顿了顿道:“据我所知,这毒得配合一种叫红蟑螨的虫子做引子才能发挥效用,下毒之人要是不小心沾到这种虫子身上的黏液,皮肤就会变得又红又肿、疼痒难耐。”
姝音点点头,倒是可以暗暗查一下府内之人谁有这样的状况。
宋阿姥站起身,“好了,老婆子的事情也做完了,这就走了。”
姝音惊讶,劝道:“这么晚可出不了城了,我让人给阿姥准备了房间,还是住一晚再走吧。”
宋阿姥轻哼,“老婆子我在城里有落脚的地方。”
况且,她得赶紧回去把这事禀告给主子知道。
姝音了然,微笑道:“那我送阿姥出去。”
宋阿姥咳嗽了两声,略有些不自在地开口:“你之前中了毒,如今恢复得不错,也不枉人家为你忙前忙后、保驾护航一场。”
姝音偏着头,一双懵懂水灵的杏眼眨了眨。
没听明白。
宋阿姥无奈,直接明示:“陛、二爷为你解毒做了这么多事,你是不是应该给他报个平安?”
姝音的脸唰的一下红了。
宋阿姥这是嫌她不懂感恩了?说来也是,她如今还活得好好的真多亏了二叔。于情于理,都应该跟他老人说一声的。
“阿姥,等我一下。”
说完,她小跑到里间的桌案前,拿起笔在花笺上写下几个字:小辈甚好,二叔勿念。
写完一看,总觉得这几个字冷冰冰的,无法准确地表达出自己的感激之情。她咬唇想了想,干脆抽出信纸认真写起来。
因为不好落下自己的名字,姝音只在结尾处画了个小小的元宝。她把信纸装入信封,才又急匆匆返回去。
宋阿姥等急了,抱怨,“怎么这么久?”
姝音难为情地道歉,双手捏着信封递过去:“劳烦阿姥交给他。”
宋阿姥又在心里把钱三骂了八百遍,居然让她帮已婚妇人与外男通信传书?
她这一世的清誉就要毁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