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领着姝音来到一艘豪华的画舫前,她迅速扫视了一眼,没看到上面有任何徽记。
这船上的究竟是谁?
内侍躬身道:“我们家主子就在里面,请林娘子登船。”
姝音有些迟疑,看了一眼旁边的阿满。
阿满连忙拿出一个荷包隐蔽地塞到内侍的手中,讨好地笑了笑,“敢问公公,你们家主子是哪位贵人?我们夫人年纪小,恐在贵人面前失礼,还望公公提点两句。”
内侍不动声色地把荷包推拒回来,含笑着说:“夫人莫怕,只管上去便是。”
他虽没说的很明白,但姝音还是从他暗示的眼神里读懂了很多东西。
船里的人应该与她是认识的。
……难道是萧二叔?
姝音一边走,一边在心里琢磨,越想越觉得是他。
“夫人,小心台阶。”
船上飘飘然走过来两个侍女,小心翼翼搀扶着她往楼上去。
走到最后一阶的时候,姝音忽然感到一阵眩晕,小腹也隐隐作痛。要不是有人借力,她可能就站不住了。
两个侍女察觉到她面色有些苍白,急忙问道:“夫人,是否身子不适?”
姝音深深呼出两口气,又觉得没那么晕了,随即摇摇头。
“无事,天气太热,大概有些中了暑气。”
侍女等着她缓过劲,才领着她往前舱走去。
“主子就在里面。”
侍女们停下脚步,指了指前面的方向。
姝音望过去,天水碧色的薄纱从房梁上高高垂下,随着微风轻轻飘舞着,隐隐绰绰间能看到里面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顿了一下,抬步走了进去。
阿满被她留在了门口。
听到响动,临窗背身而立的男人悠悠转了过来,“你来了。”
熟稔的口吻。
姝音的心里有些细微的异样,抬眼看向他。大概因为是节庆,他今天穿得比平时隆重些,一身紫色的宽袖锦袍尽显风流,黑发束起以精致的嵌宝石金冠固定着,丰神俊逸中又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
“那两个图案是二叔选出来的吗?”
她现在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真有那么好的运气。
顾珩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唇,图案当然是他选的。只是那之前钱三很有眼力劲儿的告诉了他一些信息。
他面不改色点头,淡淡道:“还真是凑巧。”
“是吗?”
“自然。”
姝音没再纠结这个,摸着袖子里的荷包却有些犹豫起来。
本是打算遇到他就送出去的,但临到头了,又觉得实在是有些送不出手。比起他刚刚派人送给自己的那些赏赐,这个荷包就显得过于简陋了。
悠扬的琴声蓦地飘了进来。
顾珩朝她招招手,“水傀儡戏开始了。”
姝音走到他的身边,从这个位置看出去,整个舞台完全尽收眼底。
可她却没有心情看演出,袖子里的荷包犹如一个烫手山芋让她觉得进退两难。
送吧,太寒酸;不送吧,做都做了!
算了,豁出去了!这怎么说也算是自己的一点心意,总比两手空空的要好。
姝音把荷包从袖子里拿出来,有些紧张地说道:“这是我孝敬二叔的端午节礼物。愿二叔平安康健、无病无灾。”
顾珩暂时忽略掉“孝敬”二字,从她手中接过荷包。
“你自己做的?”
姝音脸颊微微泛红,眼神飘忽了一下,咬着唇点头。
顾珩抚着上面竹报平安的图案,扬起了嘴角,“做工很精美。”
姝音可没把他这话当真。
她的绣活有几斤几两自己最清楚不过。
她摸了摸鼻子,补充道:“荷包里面还有一条我自己编的五彩绳,民间又叫长命缕,能辟兵及鬼,命人不病瘟,祛灾纳福。”
顾珩的眼里渐渐荡漾出星星点点的笑意,但想到之前看到的那幕,又敛了神色,问道:“你还有送给其他人吗?”
姝音不知他为何这么问,但还是老实答道:“我手笨得很,很少做这些。这次就给娘、阿公、舅舅和二叔做了。”
也只有二叔的荷包上有绣花样。
“陆承舆呢?”顾珩直接问出口。
“嗯?”姝音这还是第一次从萧二叔的口里听到那人的名字,一瞬间有些愣怔。
她有送过针线给陆承舆吗?
这辈子肯定是没有的,但上一世、是做过的:荷包、鞋袜、扇袋、腰带、中衣……
不过大概是嫌她做的难看,陆承舆一次也没用过。
后来她也就不再做了。
“他啊,可不稀罕我做的。”
顾珩听出她语气里的讽刺,待想再问,却被姝音一把抓住了胳膊。
“二叔,我好像流血了。”
她的声音发着颤,眼睛里全是惊惶之色,整个身子都簌簌摇晃起来。
顾珩赶紧上前一步,让她靠着自己,急声问:“你哪里不舒服?”
姝音捂着小腹,剧烈的疼痛让她说不出话来。
顾珩再也顾不得许多,直接将她打横抱起放到旁边的软榻上。
“钱三。”他扬声喊道:“去请太医。”
姝音紧紧攥着顾珩的衣袖,失去血色的唇瓣动了两下,微弱的声音响起:“孩子,救救我的孩子。”
顾珩握住她冰凉颤抖的柔荑,温声道:“放心,有我在,绝对不会让你和孩子出事。”
姝音含泪点点头,意识开始有些涣散。
“姝音,姝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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翡翠楼,雅间。
女人白衣胜雪,正独自坐在窗边饮着酒,迷离的眼神看不出什么情绪,殷红的嘴唇却勾起一个挑衅的弧度。
事情应该已经办妥了吧……
这时,一个梳着妇人头的布衣女子推门走了进来,呐呐开口:“二姑娘,奴婢回来了。”
王贞侧脸扫了她一眼,将手中的酒杯往桌案上重重一放,发出一声脆响。
布衣女子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让你去做的事,都做好了吗?”王贞冷着声音问。
布衣女子瑟缩着点点头,“奴婢告诉她那药只会让人轻微的头晕和腹痛。”
“然后呢?”
王贞有些不耐烦了,直接把酒壶摔到了她的脚边。
布衣女子被吓得后退一步,直接跪了下来,满脸泪水,哀求道:“姑娘,求你放过她吧。她现在有了新的生活,新的主子,我不忍心,不忍心……”
王贞娘从榻上起身,施施然走到布衣女子身边,捏着她的下巴,恶狠狠地说道:“新的主子?呵!别忘了,你们可都是我王家的家奴!”
“想想你的父母,你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