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日,无论光羽辰他们怎么敲冰雪舞的门叫她出来,冰雪舞都没有理会。
而大长老收到了雪凉柔的回信,才发觉这次冰、雪族竟是准备采取强制手段。
无奈之下只能和秋长老连夜商量对策,能拖一日算一日,再加之还有各种事务要忙,有些顾不上冰雪舞这边了。
冰潇源倒是一下子成了最闲的人,没人理他无所谓,反正寂沕这么大,乐得自己爱去哪去哪,够转的了。
但显然光羽辰的耐性没那么好,第三日清晨,他强行打开了冰雪舞的门,动静大得把其他人都引来了。
赶来正瞧见冰雪舞把光羽辰掀在地上,脸色阴沉,看上去很不友好。
众人默默退了出去,确认是安全距离后小心翼翼地问:“雪舞,你的伤怎么样了?”
冰雪舞不耐烦地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又伸脚勾起撞倒的椅子坐下,才道:“没好,不过修为恢复了,打翻一个人绰绰有余。”
光羽辰从地上爬起来,一脸怒气:“冰雪舞!你闹够没有!”
冰雪舞立刻提高音量:“光羽辰!你又闹够没有!我不过闭关两日你在这里作什么?”
光羽辰一噎:“你、你在闭关啊......”
“不然呢?难不成在躲起来哭吗?好像没人配我做到这一地步吧?不管怎样,一刻钟内你把这门给我修好,不然我跟你没完!”
光羽辰自知理亏,音调降了下来:“我这还不是担心你,谁知道你在里面在做什么......”
月晗夕同情地拍了拍他:“别解释了兄弟,快去修门吧,你还有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了。”
“算我倒霉,一大早撞枪口了。”
冰雪舞横了他一眼:“还算我幸运呢,我若再晚点突破形元,你这一踹怕是会让我走火入魔了。”
周遭静了一瞬,光羽辰往外走的脚步顿住,然后倏地转过身:“你、你说什么?形元?!你到形元境了!”
“对啊,修为恢复后就顺势突破到形元了。”
众人嘴角一抽,许多人难以达到的境界,被冰雪舞说得如此轻松,真是好一个顺势......
冰雪贝叹道:“主人,你这修炼速度真是神速啊,去寻稀灵地那会儿是凝时,这才多久就到了形元。而且期间还受了好几次伤,修为竟没受到影响,太厉害了!我们现在不过也才穿空,看来是追不上你了。”
光羽辰嘁了一声:“喂,别扯上我啊,我可是到凝时了,形元嘛,指日可待,迟早的事。”
“哼,狂什么?你又打不过我主人,只会被她揍趴下。”“你!”
这时,冰潇源的声音响起:“呦,姐你到形元了,真了不起,不愧是我们冰、雪族的人。”
冰雪舞听到这话神色骤然一冷:“我到形元跟你们冰、雪族有什么关系?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怎么没关系,你体内流的是冰、雪族的血脉,继承了优良的基因。”
“所以我才更觉得恶心,即便我待人再冷,也学不会你们骨子里的自以为是和残忍自私。这身血脉等日后修为达到一定程度,尽数还你们便是,因为,我嫌脏。”
“砰!”冰潇源一拳砸在门框上,脸上笑意不在,只剩愤怒和几分疲倦厌烦。
“冰雪舞你太过分了!冰、雪族的血脉在你身上怎么就成脏的了!你说我们自以为是,你又有多厉害多了不起?能重要到让我们天天围着你转再被你一脚踢开吗?!”
冰雪舞冷冷地看着他,眼中流露出无声的憎恶。这憎恶不只是对他,还是对整个冰、雪两族。
积攒了十几年的恨意,终是在一次次挑衅下,逐渐从心底挖出,重新暴露在他们面前。
“呵,我过分?冰潇源,你觉得过分那就滚啊,我早就让你滚了为什么不滚啊?我说错什么了?这身血就是脏的,它对我来说只有束缚耻辱!你说对了,我多重要啊,重要到六岁那年就被你们毫不留情地扔在雪山上自生自灭,现在闹得这是哪出啊?哭着闹着要把我带回去,我是你们的一条狗吗?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一脚踹开了。如今我不过是不听话了,不在你们掌控范围内了,还能反过来给你们找点不痛快了,这就忍不住了?这就到极限了?你们曾做过的所有卑劣之事,还有我在雪山十一年的时间,都想这样轻易地抹除翻篇,当做从未发生过是吗?愚蠢可笑,做你们的白日梦去吧!”
冰雪舞极少一次性说这么多话,所有人都被冰雪舞的爆发震住了。
光羽辰试图去拉冰雪舞,却被她一把甩开了。
冰潇源微微颤抖,但却不肯退缩:“冰雪舞,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又想怎么样呢冰潇源?你那亲爱的父王母后又想怎么样呢?”
“为什么?我们用尽办法想求得你的原谅,你为什么还不肯......”
“笑话!求我原谅?我因这身血脉试着对你们放下仇恨,封存记忆,只盼离你们越远越好,此生不再有交集。而你们呢?见不得我好,抓着我不放,还不停地让我回忆起痛苦的过去,逼迫我原谅你们。可是,并不是所有错事,都能求得一个原谅!”
冰潇源紧握的拳头颓然松开:“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你好像成了另一个人......”
“冰潇源,别再缅怀过去的我了,你找不到的。你自小在族里过着安逸无忧,锦衣玉食的日子,而我呢?你从未想过,在你理所当然享受这一切的时候,我在那个荒无人烟的雪山摸爬滚打。六岁,懵懂无知的年纪,仅凭着一个求生的念头,让我年复一年嚼着难以下咽的野果枯草,嚼着刺骨的冰雪,只为保住能活下去的那一线生机!十一年,整整十一年!拜你们所赐,日子就是这么挨过来的!你一直活在他人的庇佑下,认为这个世界的冷漠残忍都是不该有的。很好,那就继续保持你的天真幼稚吧,做你父王母后最宠爱的乖孩子。”
冰雪舞的一句句话重重地击在冰潇源的心上,他一直只把父王母后对姐姐低声下气的样子看在眼里,却从未想过,姐姐离开的这十一年,究竟遭受了怎样非人的折磨与煎熬。
冰潇源这一刻突然好后悔,后悔对冰雪舞说过那些话,做过那些事。
他像一个愚蠢的无知者,在给自己姐姐的心口插了一刀又一刀。
他一直在找记忆中那个爱他的姐姐,却忘了自己也不是那个信誓旦旦说长大要保护姐姐的弟弟。
他们成长的代价,为什么要比其他人沉重?
冰雪舞厌倦地别过脸:“你说我不理解你的父王母后,可你们又何曾理解过我?从始至终,不过是在用你们所谓的弥补方式,却不想想我是什么感受。当年的小女孩承受了太多不该承受的,又在那漫长的岁月里死去又重生,活下来的,只有现在的冰雪舞。”
冰潇源双眼泛起了红,声音低哑:“姐,对不起,对不起......”
冰雪舞后退一步,巨大的悲悯笼罩着她:“别叫我姐,如今的冰雪舞,不想再和你,和你们,扯上任何关系了。当年的事你没有参与,我就当你还小,算你做局外人,所以现在就不要盲目地搅进来,不要逼我恨你了。我一个人,会过得很好。”
冰雪舞把那扇摇摇欲坠的门彻底拆了下来:“你们都走吧,我想一个人待着了。”
所有人退了出去,光羽辰张张嘴,话未出口就见冰雪舞一抬手,一堵厚厚的冰墙封住了门口,隔离了她与他们。
光羽辰目光闪了闪,不知何时,他和她之间的关系像这堵冰墙一样,他隔着刺骨的寒气,看不清也看不透她。
而她,貌似根本不想看他。
光羽辰自嘲地笑笑,转身走了。
雪南薰眼神暗淡地看着冰潇源:“非要以这种方式才能理解你姐姐吗?现在好了,你理解了,可你姐姐心里的伤口又被撕裂了一次,你嫌她活得还不够累吗?”
冰潇源垂着头,眼中满是心疼和愧疚:“我没想到,她会经历这么多苦难。”
“潇源,你姐姐是从天堂直接跌落进深渊的,这种极大的落差若是旁人,怕不是疯了就是死了。如今她好不容易从炼狱爬出来,却要她原谅高高在上的刽子手,换做是你,你会原谅吗?她现在能做到不迁怒你我已是不易,你又何苦得寸进尺?你真以为她与姨父姨妈的关系会因你的插手就能左右了吗?”
雪南薰忍不住抽泣起来:“所以我求求你,放过她吧,她只想好好活着,这么难吗?”
“别说了。”冰潇源抬手用力揉了揉眼睛,声音发颤。
半晌,他的语气又变得坚定,似是对雪南薰,又或是对自己。
“从现在开始,我对我姐只做一件事,我要兑现小时候的承诺,弟弟长大了,可以保护姐姐了。即便姐姐不肯回来了,但我要让她知道,弟弟还在。她的弟弟,不会再弄丢她了。”
冰雪舞倚在冰墙后,寝殿只剩她压抑的呼吸声,她在一片狼藉中蜷缩起来,可笑又脆弱。
遥远的北方,血逸幽喝药的手一顿,皱起了眉。
血滢停下手里的动作去看他:“殿下,怎么了?”
血逸幽摇摇头,把碗放回桌上:“没什么,就是突然感觉心里很难受,像针扎一般,不过现在没事了。”
“可是药太苦了?还是殿下修为突破太快产生了不适?像殿下这般修炼神速的人,我从未见过第二个。”
血逸幽昨夜恢复修为后一举突破到形元,这让血滢惊喜中又带了些许担忧,毕竟她也不清楚修为提升过快会不会对身体有什么影响。
血逸幽又摇头道:“别乱想滢滢,我没事的。方才,许是错觉吧。”
他抬头望着霖犀学院的方向,那里有个他牵挂的人。
冰儿,再等等,我很快就可以去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