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冰雪舞双目紧闭,盘坐在寝殿的地板上。
她的双手轻合,形成印法,身上充斥着浓郁的魅元素和少量冰元素。
她的神识附在全身的经脉,感知着灵力的波动和变化。
灵力遍布,不断冲击运转,打通每一条仍有滞涩之感的经脉。
不知多少次的反复,冰雪舞全身大大小小的经脉已是尽数通开。
仅剩最那重要的两条脉络,任脉和督脉。
背部是督脉循环的地方,主一身的阳气。腹部是任脉循环的地方,主阴。
而阴又是阳气生发的基础,所以任脉也会帮助阳气生发。
冰雪舞集中精力,调动全身的灵力,向任脉冲击而去。
待完全疏通后,竟已过了将近一个时辰。
不敢懈怠,冰雪舞又聚神冲击督脉。
不知过了多久,一直没有任何动静的冰雪舞突然吐出一口寒气,她的督脉也终于被打通了。
令冰雪舞略感不安的是,即使督脉被打通,她体内的阳气依旧比正常修行者少很多。
“也许是我的体内的寒气过重吧。”她在心里暗自安慰道。
全身的经脉皆已打通,接下来,便是要正式冲击引丹境了!
在达到引丹之前,人体的灵力有限,所以灵力都是可以融于血液中。
但血液承载是有一定量的,一旦战场上灵力耗尽,多半只有等死的下场了。
而精神力则是集中于百会,百会的承载量同样是有限的。
当达到引丹,血液和百会将无法承受大量的灵力和精神力,这时便需修行者引入另一个储存之地,丹田。
本属性元素自一开始便出现在丹田之中,灵力也是受本属性元素的影响蕴含着对应的元素。
虽转到丹田控制,但灵力和精神力却无法长期存于丹田,一旦不分神控制便会回归原处。
到那时血液和百会将因大量灵力和精神力涌入而溃散,结果只有一死。
所以,只有让灵力和精神力永远存于丹田,不再需分神控制,才算正式步入引丹。
冰雪舞又尝试着把灵力和精神力集于丹田,但显而易见,再一次失败了。究竟该怎么做呢?
冰雪舞的神识在丹田的四周不断徘徊,飘摇不定。
到底还缺少什么?为何丹田对汇集于此的灵力、精神力毫无反应?
......气息!是气息!冰雪舞脑中突然划过一道灵光。
本属性元素虽一开始便存在于丹田,但平时并不散发属性气息,所以整个丹田一直都是死气沉沉的,自然对灵力、精神力无半点吸引力。
想到这,冰雪舞决定从本属性元素那里下手试试看。
冰雪舞的神识再次进入丹田催动心神,本属性元素的气息立刻散发了出来,但又转瞬消失。
又试一次,依旧如此。消散的太快,时间根本就不够啊。
是不够多吗?冰雪舞尝试着聚集更多的气息,但还是时间不够用。
冰雪舞的神识游离不定,但以她的性格怎会做太多的犹豫。罢了,拼一把!
冰雪舞暗自咬牙,快速凝聚了大量本属性元素气息,旋即她的灵力和精神力如同山洪般注入。
速度虽快,但也抵不过气息仅能凝聚的那几十秒。
时间将至,还有小半数灵力、精神力未入丹田,可气息却要从丹田散了。
冰雪舞不允许自己再次失败,她毫不犹豫地在那一刹用极寒之气连点了自己阴交、气海、石门、关元四穴。
这四穴有了一瞬的封闭,延缓了一下消散速度。
冰雪舞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抹血迹。很显然,这样做给她造成了伤势。
但她仿佛并未受丝毫影响,在这仅剩的一瞬时刻,双手形成的印法陡然一变,似有一声凰啸响起,灵力和精神力在消散的那一刻全部注入。
片刻,丹田出现了轻微的震动,紧接着,震动愈发明显并再次出现浓郁的本属性元素气息。
最后,当气息完全覆盖了整个丹田,躁动的灵力和精神力终于渐渐平息下来。
而丹田却不再是昔日的死气沉沉,散发着充沛的活气。
成功了......
冰雪舞的手缓缓落下,那口鲜血猛然吐出。
她睁开紧闭几个时辰之久的双眼,脸上却出现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引丹境,她终是达到了!
冰雪舞捂着嘴轻轻咳了几下低喃道:“终是达到了,这修炼之路算是正式迈出第一步,也不枉我受些内伤......”
冰雪舞缓了一会便想站起来,不料因坐了太久腿没了多少知觉,竟一时没有踩稳,“咕咚”一声跪坐在地。
两个膝盖重重地磕在地上,疼得冰雪舞的俏脸猛地一抽。
“该死的。”她忍不住低骂一声。
远方隐隐传来青铜钟悠悠的撞击声,虽然传入耳中已是微弱,但仍难掩沧桑之感。
冰雪舞不顾疼痛,默默听着钟声,寅时将过,已经这么晚了吗......
冰雪舞的手落在一片瘀青的双膝上:“冰愈。”片刻,冰霜散去,瘀青已去。
冰雪舞扶了一把床沿又站了起来,她横扑在床上,用最后的意识蹬掉靴子,连被子都没盖就直接闭上了眼。
不过片刻,至少在冰雪舞那里是这么认为的。
一阵迟疑的敲门声轻轻响起,在寂静的房间里还是格外的清楚。
睡梦中的冰雪舞危险地眯了眯眼睛:“谁?”
“呃......雪舞是我,光羽辰。”“做什么?”“......大长老让我叫你起床。”“......”
门外的光羽辰也是欲哭无泪,他一大早上在睡梦中被提起来,竟是分配这么一个奇葩的任务。
让他去叫女孩子起床,美其名曰增加好感,提升默契,实则不就是活腻了在找死吗?
静了好一会儿,光羽辰心中愈发不安,已经做好了撤退的打算。
刚要动,冰雪舞的声音再次响起:“门没锁,你进来吧。”
光羽辰听到这句话松了一口气,忙推开门,便见到冰雪舞头发有些凌乱地坐在床上,衣服竟还是昨日的那件。
“呃.......你是在睡觉?”“你说呢?”
冰雪舞本就有些起床气,听到这个明知故问的白痴问题脸色更是冷了几分。
她微微向后靠了靠,继续道:“还有,你到底是进还是出?你晃到我了。”
“啊,对不住,对不住。”光羽辰忙闪身进来掩上门,关住了那缕透过门缝的阳光。
冰雪舞重新坐直身体:“然后呢?”“啊?”“叫醒我就可以了吧?你走吧。”
“不行啊,我......”“还要做什么?”“大长老说你容易迷路,让我带你去学堂。”
“哼,别小瞧我,我认路哪有那么差?路我自己能找到,不用你带。”
光羽辰叹了口气,已经好久没有什么事让他这么头疼了。
“我......我还不能走,就、就是不管怎样我都不能走。大长老说的,我也没办法。”
冰雪舞懒得多费口舌:“无聊,随便你吧。”
房间里又陷入沉默,光羽辰倚着门,眼睛偷偷打量着四周的环境,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冰雪舞的寝殿。
这里家具倒是简单,一张长桌子,一把椅子,一个大衣柜,一个书架和一张床。
但装潢明显要比其他新生寝殿好一些,显然是大长老特意交代过的,不过——这也未免太乱了吧......
好好的一张长桌子堆满了乱七八糟的杂物,椅子翻倒在书架上,仅靠两个凳腿支着。
书架上的书也是杂乱无章地摞在一起,在木架上面摇摇欲坠。
衣柜的门半开着,但还是能隐隐看见几件没叠的衣服散在里面,更别提那床上卷成一团的被子。
如果不是冰雪舞坐在这里,光羽辰真的不相信这是她的房间。
如果不是冰雪舞毫发无损地坐在这里,他真的怀疑这里刚才在是不是发生过一场打斗。
“你在看什么?”“啊,没什么没什么。”
光羽辰赶紧收回视线乖乖盯着地面,心里却暗自诽谤自己,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怂了......
“现在什么时辰了?”“已经辰时了。”
“才辰时?起得够早的。”“这个别冤枉我,我也是被人从被窝里拽出来的。对了,大长老还让我把地图交给你,喏。”
光羽辰递过去一张较粗糙简陋的牛皮纸,上面画着密密麻麻的坐标和名称标注。
冰雪舞只扫了一眼,就把地图折好放在了枕头下面。
“嗯?这你就记住了?”“现在头疼得很,看不下去,回来再看吧。”
“那记得看完销毁......你饿了吗?要不要吃点饭啊?你平时是不是没时间收拾房间啊?我感觉你对打理房间不太擅长啊,要不要我帮你收拾收拾?”
冰雪舞翻了个白眼:“你是来做保姆的吧?我的生活还是可以自理的。第一我没胃口,不想吃东西。第二,现在的寝殿只是暂住,收不收拾又怎样。第三,你现在出去。”
“出去?刚进来就又要我出去是不是有点......”“所以,你要看我换衣服?”
冰雪舞理了理头发,冷漠地看着光羽辰。光羽辰的脸一下就红了,二话不说拉开门就出去了。
大约过了一刻钟,冰雪舞推门出来。
站在外面的光羽辰听到动静转过身去,但下一刻呼吸竟有一丝停滞。
只见冰雪舞身着一件淡粉色刺绣短纱裙,腰上系着一条细腰带,脚上则是一双白色软底长靴。
平日披散的长发被拢在一起,被一个小巧的蝴蝶发夹尽数固定,比平日多了几分活泼灵动。
光羽辰目不转睛地看着冰雪舞,冰雪舞见他这么看着自己也低头打量了一番,明明很正常啊。
“喂!你在看什么?有什么奇怪的吗?”
光羽辰被冰雪舞这么一问回过神来:“啊,没有没有,你总穿一条素白裙子,很少穿别的颜色衣服。今日突然换了一身,一时觉得新鲜。”
“平日想少招惹一些视线,但不代表我不可以偶尔换换颜色。不早了,走吧。”
冰雪舞这一次去学堂倒是很顺利,到了岔口没有一丝犹豫,而且也没走错一次。
光羽辰跟在后面,不时四处打量着,手中的光元素向四周的草木飘去,却无任何异常。
冰雪舞回头看了一眼光羽辰,知道他在找什么。“别找了,你是找不到的。”
“为什么?”“我设下的标记,只有我自己能感知。若是连你们都能看到,它还有什么意义。除非故意让人看见,不然是绝对找不到的。”
两人刚推开学堂的门走进去,便感觉到一股炽热的波动向他们靠近,接着一个穿着红衣红裤红鞋的女孩出现在他们面前。“嘿,表哥!”
光羽辰怔怔地看着她:“你......火,表、表妹!”
那个女孩撇了撇嘴:“表哥,你是不是又不记得我的名字了?”
“哪有的事。”“哦?那我叫什么?”“......好吧忘了。”
女孩抓住光羽辰的衣服:“表哥,这是我第十二次郑重地跟你说我的名字,作为一个表哥,我希望你能记住你表妹的名字,可以吗?”
“应该可以吧......火熠炘表妹。”
火熠炘瞪大眼睛:“你记得我的名字?”“当然记得了,你何止说了十二遍,三十二遍都有了吧?”
“那你为什么说你忘了?”“开个玩笑嘛。”“神经病!”
火熠炘低骂了光羽辰一句,又将目光转向光羽辰身边的冰雪舞,她向冰雪舞的方向努努嘴:“她是谁呀?”
光羽辰身体一僵,刚欲回答就被一个声音打断:“雪舞,羽辰!”
三人转头一看,原来是风飔一行人正快步向他们走来。
风飔看见火熠炘点了点头:“啊,熠炘也来学院了。”“是啊,清闲的日子过够了,就想着来学院玩一玩吧。”
“你再不来的话 分院选举都要开始了。倒是你们两个,羽辰,今日怎么来得这么晚?”
雨漻也在一旁说道:“是啊,这都快上课了,羽辰,你一向不迟到的。”
“还不是大长老让我每日找她一起来学院,是她起晚了好吗?”
冰雪舞冷笑一声:“谁用你等我?我又没求着你来找我。”
凤飔看势头不对岔开了话:“雪舞别理他,他就那样。”
雨漻也在一旁帮着说道:“是啊,这小子总喜欢故意气别人。”
由于雪南薰与风飔雨漻从小认识,所以冰雪舞来学院没多久就在雪南薰的介绍下和他们认识了。
半年下来与他们二人的关系处得还不错,最起码要比光羽辰好太多了。所以两人都这么说了,冰雪舞也不想再说什么。
火熠炘看他们都在和冰雪舞说话没有理她,心中有些不快,插言道:“表哥,我都听雨漻说了,你要和她组搭档?组搭档这件事对你很重要的,不是应该家族来决定吗?我姨妈知道这件事吗?”
还不待光羽辰回答,冰雪舞已是眉毛一挑:“我怎么不知道哪个家族规矩这么多,组搭档还要挑个良辰吉日吗?我看倒不是规矩多,是你对我的意见多。”
火熠炘也是看她不爽半天了,眼中敌意丝毫不掩:“没错,我就是对你有意见,怎样?”
说着她直接一甩手,一个充斥着狂躁火元素的火球直射向冰雪舞。
事发突然,他们大部分人还没来得及反应。
冰雪舞眼神一冷,刚抬手,光羽辰却抢先了一步,一道光膜射出拦住了火球。
“喂,表哥,你......”“够了!”
光羽辰眼中有了些许不悦之色:“选谁做搭档是我自己的事情,家族也不能给我做决定,到时候我会自己跟母后说,你就不用操心了。”
火熠炘见光羽辰如此维护冰雪舞更是气极,她狠狠瞥了冰雪舞一眼,转身大步离开了。
光羽辰见火熠炘走远了,转头对冰雪舞歉然笑了笑:“别介意啊,她就是那样的性子,张扬惯了,谁都不服,但没什么坏心眼。”
“谁都不服?难道就没有人能管得了她了?”“也不是没有人,这妮子只服比她强的人。”
“这么说她认为我很差,没她厉害?”“呃,不是啊......”“放心,我懒得计较,不过以后我会让她重新认识一下我。”
莺歌试图缓和气氛:“雪舞,你今日这身打扮不错,让人眼前一亮,魅力十足啊。”“我有魅力?你从哪儿看出来的?”
“就从——”莺歌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身后,“那些人的眼神中吧。”
冰雪舞抬头望去,果然有很多人正往他们这里打量。其中男生偏多,大部分的视线都聚集在了冰雪舞的身上。
经莺歌这么一提醒,光羽辰也注意到了,他不着痕迹地偏了偏身,挡住了那些视线。
冰雪舞倒没说什么,只是觉得有些奇怪:“今天怎么来了这么多人?有一些我好像半分印象都没有,难不成是我的脸盲又严重了?”
雪南薰哈哈一笑:“雪舞你要对自己有信心嘛,你的脸盲还没到那种无可救药的地步呢。他们也是新生,不过之前来学院报过到就一直留在家族里修炼了。”
“家族修炼?”“是啊,有些出于某种原因又或是自己不想早来身的,便找了先生暂时在家自学。”
“那今日是什么日子,为什么突然全来了?”
“学院规定啊,分院选举前半个月,所有参赛学员必须返回学院,直至分院选举结束,若是违背将取消参赛资格。”
冰雪舞点点头表示了然,莺歌又提醒道:“马上上课了,围在这里不太好,都先回去坐着吧。”
其他人点点头,就回各自的座位去了。
冰雪舞回到座位倚在窗边,这才发现外面不知何时没了阳光,乌云密布压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冰雪舞皱了皱眉,光羽辰刚好走来,看她如此低声问:“怎么了,不舒服?”
冰雪舞摇摇头:“没,只是要下雨了。”
光羽辰探头向外看了看:“是啊,已经入夏了,自然雨天多些,你不喜欢下雨天?”
“算是吧,不知为何,一到下雨天我就很烦心。罢了,反正新生的课我早就修习完了,就先睡会,不要叫我。”“好,你好好休息。”
然而没想到,过一会儿进来的是竹老翁。光羽辰没想到这节竟又是他的课,下意识地抬起手想叫醒冰雪舞。
手抬起一半又停住,面色有些古怪地放了下来。他若因此就把刚睡着的冰雪舞叫醒,只怕他会先死......
罢了罢了,光羽辰叹了口气,身体向前移去,希望自己能多挡住冰雪舞一些。
竹老翁没注意到这边,已经自顾自地坐到了前面的交椅上,讲的仍是昨天未讲完的内容,内容枯燥冗长,却苦了光羽辰。
他既要装作认真听讲又要把身子一直向前倾,不多时就感觉身体又酸又僵。
这时正在讲课的竹老翁突然站了起来,光羽辰猝不及防,忙要调整角度。不料身体一僵绊了一下,椅子发出很大动静。
这下不只竹老翁了,全学堂的人都往这边望过来,光羽辰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完蛋了......
竹老翁走过来,先是看了一眼光羽辰,又看到了睡觉的冰雪舞,并通过冰雪舞特殊的发色一眼认出是昨天的那个女学员。
竹老翁的声音陡然提高:“怎么回事,这个女生!怎么又是你在睡觉?”
他脸色涨红,袖袍猛地一挥,一片竹叶带着一道劲风如同利刃射向冰雪舞。“你给我起来!”
光羽辰刚要出手阻拦,一个冰刃一闪而过,和那片竹叶撞在了一起,抵着那竹叶狠狠地倒射回去。
竹老翁没有想到会是这种情况,狼狈地退了好几步。
接着只听一声闷响,冰刃穿透竹叶深深地钉在竹老翁的案几上,案几瞬间出现了数道裂纹。
冰刃末端还在微微轻颤,足见那力度之大。
冰雪舞缓缓抬起头,满眼皆是冰寒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