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时分。
大楼显得格外阴森。
楼道附近。
手电筒的光柱,照在楼层平面图上。
周奕驻足仰视。
黄文杰喃喃道:“先前倒是没来过这边,走了冤枉路。”
根据平面图所示,这是栋呈“回”字型的大楼。
对面的办公区附近,还有设有一间厕所。
周奕沉吟片刻,说道:“如果你的消息可靠,那里应该也是一处死亡地点。”
黄文杰闻言,当即拍着胸脯保证道:“绝对可靠!”
“走吧。”
话音落下,周奕迈步前行。
寂静当中,脚步声格外清晰。
经过间间办公室后,二人终于抵达目的地。
周奕走入其中,从包里取出各类物件,准备再次结阵起坛。
结下阵法,本就潮湿的卫生间内,变得更加阴冷几分。
拥有上次经验,黄文杰一把提起铜钱剑,以剑身替自己挡住无形阴风。
香火燃起。
青烟升腾,火光摇曳。
周奕一手持铃,一手掐诀,脚踏罡步,口中喝道:“天门动,地门开,千里童子拘魂来~”
“吾奉魔灵道祖师律令摄!”
叮铃——
清脆的铃声乍响,在卫生间内回荡,许久不肯平息。
释艮阵的阵眼位置,阴气不断汇聚。
短短数息时间,一道人影飞快显形。
那是个长发掩面的女人,正蜷缩着倒在地上。
身躯不住颤抖,显得极为痛苦。
“嗬……呃呃……”
女人忽然有了动作,脑袋猛地后仰。
飘忽的火光,照亮她的面庞。
这是个约莫二十七八的女人,五官还算清丽。
西装、西裤、高跟鞋。
原本普通的纯白衬衫,却勾勒出玲珑有致的曼妙弧度。
此时,女人正大张着嘴,口中不住地涌出鲜血。
在她手中,是截刚被拔出的舌头!
没有痛呼,没有挣扎。
女人就这么静静地重复死亡。
这就说明,在她生前同样没向任何人求救。
见此情形,周奕眉头微皱。
黄文杰的消息,终究还是有误。
这人哪是割腕自杀?
不过,血倒是确实流淌一地。
如此凄惨的死状,吓得黄文杰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先前位于天台,只看见裂脸鬼跳楼的背影。
现在,当“死亡”无比真切地发生在眼前。
距离不足五米,自然可怖骇人。
黄文杰眉头紧锁,嘴角下瘪,纠结的五官都快拧在一块。
光是看着都觉得疼……
这时候,女人恢复蜷缩的姿态。
她将手伸入口中,精致的美甲深深地刺入舌头。
霎时间,血液从伤口中渗出,可女人却像是感受不到疼痛。
手指仍在不断发力,最终把整条舌头连根拔出。
周奕皱眉低语道:“舌头都没了,还问得了话么?”
无论如何,试试再说。
待女人又要重复死亡之时,周奕找准时机。
在她拔出舌头之前,念咒摇铃。
“破迷障,醒身心,天地清明,形神安定!”
叮铃——
像是按下暂停,拔舌鬼的动作霎时一滞。
它缓缓转头,看向周奕。
空洞的目光当中,没有任何情绪。
配上因失血而变得青白的面容,着实有够渗人。
不过,还是比皮开肉绽的裂脸鬼好上许多。
周奕直截了当地问道:“能说话么?问你个事儿。”
拥有释艮阵汇聚的阴气加持,拔舌鬼显得灵动许多。
灰蒙蒙的眼珠上翻,竟是翻了个无奈的白眼。
它伸出手,掌心是那截短舌,想表达的意思不言而喻。
“我舌头都没了,你还要我说话?”
周奕抬手扶额,也觉得自己的问题有些白痴。
这一幕落在黄文杰眼中,冲击着他的固有观念。
人鬼之间,也能这么和谐么?
鬼物……不该都是怨念十足,凶神恶煞的模样么?
“算了,不为难你。”
“送你去该去的地方。”
正当周奕准备度化拔舌鬼之时,它的双目骤然空洞,缓缓地张开了嘴。
口中无舌,断裂的伤口处血肉模糊。
滋——滋啦——
电流声从拔舌鬼的喉中传出。
周奕心神一紧,面色变得严肃起来。
那家伙……又来了!
拔舌鬼的喉咙深处,冒出丝丝缕缕的暗紫电弧。
好似一只张牙舞爪的怪虫,欲要将它的魂体咬碎。
前车之鉴,后车之师。
拥有上次的经验作为教训,周奕事先布好释艮阵。
借用周遭阴气,巩固拔舌鬼的魂魄。
不过目前来看,依旧无法抵御诡秘电流的侵蚀。
一道道电弧钻出拔舌鬼的体表,留下道道焦黑的豁口。
释艮阵汇集的阴气,又替它恢复伤势。
这样的拉锯,自然无比折磨。
渐渐的,拔舌鬼开始挣扎起来。
它面露狰狞,嘴巴大张,发出含糊不清的哀嚎。
光是听着,就引得黄文杰的内心发颤。
随着惨绝人寰的痛嚎,心脏都一抽一抽的。
周奕神色凝重,思绪飞速转动,忽然想起顾卿依强调过的话。
唯有诡秘,才能战胜诡秘……
既然自己能调动化虚,排查自身状况。
那么,是否能用同样的方式,将拔舌鬼体内暗藏的“震”之力排除。
拔舌鬼属于魂体,真正实施起来,周奕也没有把握。
不过,现在已别无他法。
如果再不做些什么的话,恐怕拔舌鬼也会如裂脸鬼一样,沦落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想到这,周奕立马展开行动。
他伸出双指,并作剑诀,悬于拔舌鬼的额前。
漆黑的化虚之力从周奕指尖探出,没入它的眉心当中。
拔舌鬼的情况异常糟糕,几乎快被狂暴的“震”之力搅得一塌糊涂。
周奕屏息凝神,一边用化虚吞噬电流,一边调理着拔舌鬼的体况。
从头部朝下延伸,没有遗漏半点。
过程异常艰辛,豆大的汗珠从周奕额头渗出。
好在成效显著,拔舌鬼逐渐安定下来。
它的双眸恢复神智,朝周奕投来有些复杂的目光。
满头大汗的周奕无暇顾及,调动化虚凝聚于它的足部。
“震”属木,五脏代表肝,肢体又为足。
先前已将肝脏调理完毕,现在只差最后一步。
“同样的事情,哪能让你再来第二次?!”
周奕发出一声怒吼,化虚之力骤然迸发,包裹暗紫色的电弧,瞬息间就化作虚无。
确认不再有任何遗留,他才长舒口气,一屁股坐到地上。
黄文杰见状,连忙上前搀扶,“有什么需要我帮忙么?”
周奕扯着嘴角笑了笑,摆了摆手,“你在后面待着就好,这事情还没完呢。”
他看着拔舌鬼,说道:“送你去该去的地方。”
周奕从包里取出一叠纸钱,在拔舌鬼跟前点燃,“买路钱,收好了。”
随后,他又点燃三根长香。
几乎以“端”的姿势,周奕站起身来,围着简易的神坛打转。
他拿起一枚小巧的葫芦,每隔一段时间,就洒下几滴露水。
周奕神色肃穆,口中念念有词。
“尔时,救苦天尊,遍满十方界。常以威神力,救拔诸众生……”
平缓的诵经声在卫生间内持续回荡。
清淡的香火味,令人感到莫名安宁。
黄文杰看着这一幕,本想拿出相机记录。
可出于尊重,他还是遏止了这个想法。
这个神圣的仪式,不该沾染世俗的欲望。
随着引渡不断进行,拔舌鬼的魂体逐渐淡化。
“尔时,飞天神王,及诸天仙众,说是诵毕,稽首天尊,奉辞而退……”
周奕淡淡地诵完最后一句,抬手躬身作稽。
在拔舌鬼的魂体彻底消散之前,它张开嘴巴,吐出两个含糊不清的音节。
周奕翘起嘴角,长长地舒了口气,“结束了。”
一夜连开三座坛,后续调动诡秘之力,接着又是引渡亡魂。
饶是以周奕的精力,也是有些吃不消了。
他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双唇,蹲下身收拾地上的器具。
黄文杰想要上前帮忙,周奕却出声婉拒,“没几样东西,我自己来就行。”
不一会儿,就已收拾完毕。
黄文杰表情古怪,说道:“你这包看着不大,怎么能放这么多东西?”
周奕笑了笑,解释道:“每件法器的收纳位置都有讲究,胡塞乱堆肯定不行。”
听到这,黄文杰才明白过来。
怪不得不让自己插手。
周奕站起身,说道:“走吧,今晚就到此为止了。”
“再折腾下去,工作都得丢了。”
已是凌晨一点多钟。
即便这楼里还藏着许多辛秘,今夜也无力探索了。
走出卫生间后,周奕又一抬手,道:“现在该把剑还我了吧?”
“嗐!”
一同经历许多,二人的关系也密切不少。
黄伟杰撇过头去,抱着铜钱剑道:“我还能跑了不成?回寝室再还你。”
见他一副视作珍宝的模样,周奕只好道:“行吧。”
二人在廊道内行进,准备乘坐电梯下楼。
前方,是一处拐角。
走着走着,周奕渐渐皱起眉头,脚步随之停了下来。
黄文杰转过身,问道:“怎么了?”
“嘘,你听。”
周奕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拐角。
那里,传来阵阵异响。
哒——唰——哒——唰——
像是个跛脚的人,正迈着一瘸一拐的步伐,朝这边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