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
“送我回家?”
遭受诡秘侵蚀,却失去法则之力作为支撑。
此时的夏茵茵,犹如那风中残烛一般,已是到了弥留之际,就连说句话都显得尤为艰难。
周奕看着生机渐散的夏茵茵,双拳紧了又紧。
命运如此凄惨的姑娘,他实在恨不起来。
冤有头,债有主。
真要论起来,阿良的死还得归咎于林家。
说到底,还是林家二儿子动手行凶,才令诡秘法则生效,可为何会作用在阿良身上?
联想他上门采买时的场景,周奕隐约猜到答案。
阿良随戏班进村,自然属于外人。
他不时会来林家,或借或买,为戏班暂住的老宅置办物件。
因此,阿良很可能是夏茵茵接触过,为数不多的村外来人。
而她只想将自身被困的消息传到外界,渴求有谁能来拯救自己。
强烈的执念被诡秘扭曲,所以阿良才会惨死……
为其复仇的怒火,逐渐转为无奈的怅然。
最终,周奕垂下双眸。
他凝实夏茵茵身份证上的户籍地址,应道:“好。”
得到这个答复,夏茵茵终于呼出此生的最后一口气。
没有怨恨,亦无释然。
只是缓缓地闭上了眼。
地板上,失血过多的林家二儿子同样失去生息。
瞪大的双眼中,情绪定格在惊恐与错愕之间。
沉默半响,周奕向顾卿依扬了扬手上的身份证,问道:“这就是所谓的‘秘具’?”
这个举动,看得顾卿依着实一惊,“别乱动!”
原先本想制止,奈何周奕动作太快。
“诡秘法则可以附着在任何物件之上,你现在很可能面临被它反噬的危险!”
“哈?”
周奕双唇微张,一脸哑然,愣愣地僵在原地,“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回想那阵光怪陆离的经历,直到现在他也想不通究竟是怎么回事。
见周奕这幅无比寻常的模样,顾卿依也是有些疑惑。
按照常理来说,普通人一旦触碰秘具,会在瞬间遭受到诡秘的侵蚀。
除非成功将其压制,进而驾御秘具,否则就会陷入夏茵茵先前的状态。
待到彻底迷失自我,便会化作嗜杀成性的侍诡者。
先前,周奕的确有过片刻失神。
从他散发出的气息来看,也确实遭受过诡秘入侵。
难道短短数息时间,周奕就将其反制了么?
如此之快的速度,几乎前所未闻。
一阵观察过后,顾卿依又开口道:“不对……”
此时,萦绕在周奕身上的诡秘之气,不再来源于夏茵茵的身份证。
顾卿依眼眸一转,看向周奕的随身挎包,推测道:“诡秘转移了么?”
周奕留意到她的眼神,随即翻转挎包,将里边的物件一一倾倒出来。
黄符、木剑、铜钱、墨斗、罗盘……
逐个检查过后,周奕又将其放回挎包。
可当他摸向罗盘之时,顾卿依却是确定了目标。
诡秘之气,现在就源自于这个其貌不扬的罗盘。
“怎么会这样?”
巴掌大的罗盘,竟是遍布裂纹。
周奕抬指拂过那些细小的缝隙,一双眉头紧紧地皱在一块,显得颇为心疼。
不仅裂纹交错,甚至整个罗盘都发生了某种异变。
盘面中央,原本红白二色的指针,此刻却变作朦胧的灰色。
空白的天池当中,不知何时多出阴阳二鱼。
只是二鱼皆未点“眼”,仅呈现出相互纠缠的形状。
“两仪?”
周奕皱眉自语。
这对阴阳鱼的外环,又被等份划分出四个区域。
每个区域内,皆是刻画着一道图腾。
周奕稍一分辨,就认出这是四象。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
其中,朱雀与玄武有荧光显露,但却无比微弱。
不知是能量不足,还是法则不全。
周奕眨了眨眼,以为是自己眼花,可是仔细看去,不难发现这两个图腾区域的裂纹都被修复不少。
在四象图的外圈,是一道稍窄的环状区域,五枚古老的文字等距做出注释。
“金、木、水、火、土。”
五行往外,便是八卦……
凝视着无比熟悉的一切,周奕却是极为不解。
随着他的注视,罗盘灰色的指针陡然一转。
竟是不辨南北,直直地指向了顾卿依。
罗盘上,象征“金”的区域亮起一道白光。
“金?”
话音落下,顾卿依眉头微皱,疑惑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法则属性?”
“它告诉我的。”
周奕拿着罗盘,内心不免有些怪异。
顾卿依将短刀插回刀鞘,思索着推测起来。
“这么看来,原先夏茵茵身份证上蕴含的诡秘法则,现在转移到了你的罗盘里。”
“异化后的罗盘,又拥有了指引其他诡秘法则的功能……”
顿了顿后,顾卿依皱眉道:“诡秘转移倒是常见。”
“可我从未听说,转移还会改变法则的性质。”
如果周奕也成为御诡者,那么仅是“指引”这项能力,未免有些鸡肋了。
不过与人组队行动,充当辅助类型的角色,寻找未知的秘具倒是非常合适。
若是拥有这种指引,往后寻找侍诡者就无需那么麻烦。
例如这一趟,没有那个卦象,恐怕自己还真没法这么快找到夏茵茵。
一旦诡秘将她的神智完全泯灭,事情就会变得尤为麻烦。
收回思绪,顾卿依一半宽慰,一半拉拢地说道:“诶,小先生,以后跟着姐混,保你锦衣玉食,如何?”
“我有名字。”
周奕扯了扯衣领,没来由地说道:“锦衣玉食?”
“你别看我这道袍又破又旧,它是我师父留下来的。”
小心思被道破以后,顾卿依讪讪地吐了吐舌头。
“这就是诡秘法则么?”
说着,周奕将手中罗盘上抛。
一阵翻转过后,罗盘竟是凭空消失。
见此情形,顾卿依茫然地眨了眨眼,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周奕摊开另一只手,说道:“在这呢。”
“呵,就跟变戏法似得。”
说着,周奕又是左右手地一阵变换,看得顾卿依瞠目结舌。
她并非单纯疑惑于这项能力,更震惊于周奕驾御秘具的速度。
短短数息时间,便反制诡秘的侵蚀。
当自己思索之际,他又将法则操控得如臂使指。
这种速度要是传出去的话,免不了引起轰然大波。
难道这件秘具是为他量身打造的不成?!
顾卿依回忆自己驾御秘具时的场景,不由得感到一阵挫败。
一把短刀,整整三天!
期间,全凭自身意志苦苦支撑。
只要有半点疏忽,就会被诡秘反噬,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见顾卿依面容呆滞,周奕以为对方因自己的“戏法”而感到惊异。
于是,他便开口解释道:“现在看来,我们之前的推测错了。”
“这项诡秘法则,并不是什么‘伤害转移’,更趋近于‘化虚与凝实’。”
顾卿依闻言,皱眉投来询问的目光。
于是,周奕便拾起掉落在地的剪刀,一边演示,一边讲解。
“你看,我在剪刀刺入掌心时使用‘虚化’,再将本该刺破血肉的刀尖‘凝实’于别处。”
咄——
一声异响传来,顾卿依循声看去。
只见木质的门板上,不知何时多出一截剪刀的刀身,刀尖已是入木三分,旋即明白了所谓的“虚化与凝实”。
持着剪刀刀柄,周奕调动心念。
门板上的半截刀身,与他手中的剪刀刀柄,二者全都虚化消散。
这种沾染罪孽的邪物,还是不复存在的好。
回想罗盘被诡秘附着后产生的异变,周奕陷入一阵沉吟。
两仪、四象、五行、八卦……
诡秘法则与传统道藏有何关联?
既然异化后的罗盘,能够指引未知的秘具所在。
那么,是否意味着它想让自己前去搜寻?
回忆朱雀与玄武区域,那无比微弱的荧光。
只要掌握法则,就能修复罗盘么?
将其修复完整以后,那会是个什么模样呢……
疑惑太多,且太过遥远。
周奕索性暂时不想,眼前发愣的顾卿依不正是最好的顾问么?
“那我现在也是御诡者咯?”
顾卿依讷讷地点了点头。
周奕轻抛掌中罗盘,问道:“我这项法则厉害么?算个什么等级?”
“二级?”
话音刚落,顾卿依又否定道:“或许是三级?”
根据古研所给出的数据,现在已能得知。
一阶法则之力,按照八卦划分。
离为火,能够发出火属性攻击;坎为水,能够发出水属性攻击。
即便是同类型的法则,可在不同御诡者手上,表现方式又有不同。
只要开发得当,就能演化出千变万化的用法。
例如水能凝结为冰,火能炼化他物。
至于二阶法则,则是由一阶法则混合而成。
比如顾卿依驾御的短刀,所蕴含着“金”属性的“斩断”之力。
就是由“乾”系法则中的“分割”,“兑”系法则中的“肃杀”组合演化而成。
对于三阶法则,顾卿依也是一知半解,只好不太确定地说道:“应该是二级吧。”
周奕摆了摆手,笑道:“算了,随口问问而已。”
顾卿依突然邀请道:“要不你跟我回公会吧?”
“虽然我们会长不太靠谱,但他确实知道很多事情。”
“不去。”
周奕想也不想地拒绝了。
这两年来混迹于山野之间,为的就是避开诡秘。
要是真去什么公会,那还不得天天碰上。
这次算是有惊无险,那下次呢?
付班主大方和善,半烟姐长得好看,戏班那么多人都对自己很好。
这就是师父梁赟死后,自己梦寐以求的生活。
周奕懂得知足,也非常珍惜,并不想破坏这种闲适。
直到顾卿依伸出五指,掷地有声地说道:“这个悬赏,价值五百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