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意识涣散,周奕根本看不清对方模样。
至于姓名,更是没听有谁提起。
如今两年时间过去,这段经历依旧记忆犹新。
夜里睡梦会重现,出神发呆也是如此。
常年避世不出,混迹山野之间。
周奕怎么都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听见这么个既陌生又熟悉的词汇。
不过,这也让他心生警觉。
御诡者来访,就意味着附近有侍诡者出没……
联想阿良诡异的死因,周奕陡然明白过来。
为何水碗圆光术会毫无作用?
因为这件事情并非阴物所为,而是那未知的诡秘!
“小先生?”
顾卿依黛眉微皱,轻声唤道。
周奕瞬时回神,沉声作答,“确实出事了。”
他就拉住顾卿依的手腕,直奔阿良的房间而去。
少女的体温微凉,入手的触感极其细腻,可心中急切的周奕根本没有在意。
侍诡者……
那可是师父梁赟都无法解决的危险存在。
光凭道术,根本就无法将其斩除。
所谓术业有专攻,周奕并不逞能。
或许自己无能为力的事情,身后这身为御诡者的少女能够解决。
要为阿良报仇,一定……
思绪翻涌之间,周奕抓着顾卿依的手掌不由自主地紧了紧。
“小先生,疼!”
顾卿依被拽得脚步踉跄,皱眉娇嗔道。
“抱歉,抱歉……”
直到这时,周奕才回过神来,连忙将手松开。
一时心切,倒是失了分寸。
“没事,处理正事要紧。”
顾卿依甩了甩略微泛红的手腕,最终在阿良门前站定。
身为御诡者,驾御着蕴含诡秘法则的秘具。
她能凭借法则间的吸引与排斥,捕捉到周遭残留的诡秘之气。
顾卿依屏息凝神,精心感知。
随即发现,源头就来自于尸骸脖颈上的伤口。
她迈步接近,毫不顾忌地板上凝固的粘稠血迹。
蹲下身后,顾卿依伸出双指,探入那道骇人的伤口当中。
闭上双眸,调动自身的诡秘之力进行感知。
片刻后,她就发现这是种从未见过的法则。
散发着一种无法言喻的诡谲之感。
虚幻、朦胧、缥缈,捉摸不定……
对于诡秘法则而言,越是复杂,就越是凶险。
顾卿依暗中推测,这恐怕是二级或以上的法则。
见她俏脸上的神色愈发凝重,一旁的周奕很想问些什么,又不确定是否合适发问,只好耐着性子静候。
直到顾卿依突然开口,沉声问道:“小先生,能帮个忙么?”
“当然。”
周奕不假思索地应道。
“我需要你召集所有能够调动的人手,尽快让所有村民撤离村庄。”
此话一出,周奕顿时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自诡秘降临以来,但凡遭遇侍诡者,受灾范围至少都以村为单位。
周奕看向门外,凝识浓郁夜色。
远处山雾缭绕,目光所及尽是一片朦胧,
此时已到深夜,村民都在休息。
在这种情况下,想要调动全村可不容易。
即便如此,周奕还是说道:“好,我会召集戏班,尽量让全村撤离。”
话落,他在阿良身旁蹲下,看着对方空洞发干的双眼。
一阵沉默过后,周奕才替阿良合上眼皮,又对顾卿依说道:“我也想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
“动手的时候,麻烦喊我一声。”
顾卿依皱起眉头,当即拒绝道:“这不是你能插手的事。”
“虽然并不觉得,自己多么强大,但充当辅助的话,应该不成问题。”
周奕扯着嘴角笑了笑,撑着膝盖站起身来,“就像你之前说的,有些事情与是否危险无关,只关乎于应不应当。”
说完这番话后,他便转身离开。
脚底的血迹印在地上,显得格外猩红。
顾卿依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莫名觉得有些落寞。
不多设想,她从腰间取出一柄形制古朴,通体漆黑且遍布裂纹的短刀。
这便是她的秘具。
诡秘降临之初,华夏特设诡秘调查局,召集全国各地的御诡者,试图共同抵御诡秘侵袭。
经过长时间的调查与抗争,诡调局逐渐发现事情并非那么简单。
在那些博物馆内,各类古遗物中,竟也蕴含着诡秘法则。
它们一直存在,只是陷入沉寂而已。
随着诡秘降临,古秘法则陆续苏醒。
比寻常法则更为复杂,同时也更加强大!
为此,诡调局内部,划分出另个名为“古秘研究所”的组织。
专门研究古传秘术,希望借此探知先贤度过浩劫的方法。
虽然长年累月的摸索,还未找到答案,但已经为诡秘列出具体的分类与级别。
一级为单属性法则,以八卦划分类别。
二级则是混合性法则,又被划入五行当中。
至于三级法则,就更为复杂许多,属于凤毛麟角般的存在。
古研所尚在研究阶段,所以公示的数据不多。
按照这种制度划分,顾卿依手上这把短刀,就蕴藏着二级法则。
由八卦中的“乾”与“兑”混合演变,进而属于五行中的“金”。
金属肃杀,短刀上法则的具体表现为“斩断”。
这便是顾卿依的倚仗。
当她握住短刀,诡秘之力就顺着掌心渗入身躯。
随着诡秘法则开始作用,顾卿依的视线里,陡然出现许多漆黑的线条。
这些黑线横七竖八,凌乱的毫无章法。
不过,它们都代表着同个意思——“斩断”。
只要她举起短刀,沿着黑纹落下,目标物体就会被分作两半。
若是落在常人身上,只会得出一个结果——死亡。
无论御诡者还是侍诡者,一旦动用诡秘法则,便是常人无法抵御的存在。
生杀予夺,仅在一念之间。
这正是顾卿依拒绝周奕协助的主要原因。
只有诡秘,才能战胜诡秘。
顾卿依双眸一凝,将视线定格在阿良的脖颈之间。
忽视血肉外翻的狰狞伤势,她死盯着伤口中流出的诡秘之气。
距离绝对不远。
会在哪呢?
蓦然间,顾卿依回想起周奕解出的卦象。
水山蹇——险阻在前。
宜往西南,忌向东北。
那么,它应该就在东北方吧……
顾卿依嘴角微翘,眼中却是一片冰冷。
她倒提短刀,疾行跨过门框。
一头长发在身后飞舞,径直朝东北方向奔走而去。
另一边。
周奕快步来到老宅正房。
咚咚咚——
“谁……谁啊?!”
屋内,传来付班主略显畏缩的声音。
作为戏班班主,他接活儿有着自己的一套讲究,向来是唱喜不唱丧。
对于死人,大半辈子都没见过几个。
今晚出了这么档事儿,自然是将他吓得不轻。
好在有周奕在旁,他才显得镇定一些。
先前,周奕有过吩咐,要他无论如何都别开门。
这下子,整个戏班所有成员的性命,全都压在他的肩上。
这叫人如何能不惶恐?
周奕朗声应道:“付叔,是我,周奕!”
紧接着,屋内传来低声讨论的声响。
“是小奕诶,咱们要不开开门?”
“不行,指不定是阴物装的呢,他不是说过么?就算他来也不能开门。”
“要我说,咱小奕还真是料事如神,阴物会伪装都被算出来了。”
屋内陷入一阵静默。
片刻后,一道弱弱的声音响起。
“如果阴物能够上门,那么小奕他?……”
言语戛然而止,所有人心中都升起一个不详的念头。
“干!咱们一帮大老爷们儿,哪能让他个小屁孩在外头打生打死?”
周奕微微一怔,旋即分辨出这是付班主的声音。
向来儒雅的班主,竟是罕见地爆了粗口……
“小五,你去把那大公鸡抓来!”
“小奕说过,公鸡血是至阳之物,无阴不破。”
“咱们一开门,就给外面那阴物浇个鸡血临头,也算是替阿良和小奕报了仇!”
听着大声密谋,周奕的表情不禁有些怪异。
紧接着,屋内就传出一阵鸡飞狗跳般的嘈杂。
“咯咯”声不绝于耳,夹杂着戏班成员吃痛的低嚎。
光凭这些动静,周奕已能脑补出屋内混乱的景象,连忙拍门喊道:“付叔,真是我!你们快别忙活了。”
“那是五色鸡,精气足得很。”
“我成天五更时供着养,这都快喂成灵宠了,你们可别糟蹋了!”
砰砰砰!
随着周奕敲门,屋内逐渐安静下来,只剩公鸡委屈地“咯咯”叫着。
渐渐的,屋里又开始讨论起来。
“阴物也懂养鸡?”
“说的话倒是不假,经常都是咱们还没起床练戏,小奕在前院喂鸡了。”
“班主,咋办?”
一阵寂静过后,轻微的脚步声响起。
拉动门栓的声响,很快就被拉开木门的“吱呀”声盖过。
周奕眼前一花,随即发现竟是自己养的公鸡飞了出来。
红冠、绿耳、金背、青尾、紫腹,恰好凑齐五色。
美中不足的是,色泽有些黯淡,还需好好训养一段时间。
养好以后,便是克阴辟邪的最强灵宠。
周奕放弃闪躲,一把将五色鸡抱在怀中。
好似认主一般,它竟是老老实实地不再挣扎。
这时,付帮主突然抬起手,惊愕地指向周奕身后,颤声问道:“小奕,那……那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