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秋游（八）白影溺水
风萤看着他们远远离去，就回头看着白影，见他也盯着自己，便开口道：“你这种情况要是去游泳，是很容易溺水的，虽然现在看不出来。你应该也不想错过这次下海的机会吧？所以跟我说下原因吧。也许我能帮你。”
白影暗笑，我的心思你拿的这么准吗？那你怎么会猜不到我不想告诉你？
白影看着她，眼里闪过一丝晦暗，而后便撇开了头，望向远处公路上的那辆正在穿行的白色大卡车。薄唇微道：“不用了。”
风萤心想：看来这是一段很痛苦的回忆呀！可她又不是没有过。既然不能以理说人，便只能以情动人了。
于是，风萤慢慢揭开自己的旧伤疤。现在说起，她已经毫无情绪起伏。习惯真是一件很好的事呢，如果不是她经历了很多次的话。
风萤缓缓道：“不是每个人学游泳都是一段愉快的经历。而我恰恰就是那不幸的人之一。你不好奇我怎么学会游泳的吗？”
白影眼眸微动，转头看向她，平静的心里有了一丝波澜。只因为那句“我恰恰就是那不幸的人之一”。
风萤也回看他，然后看向远处金光闪闪的海面，继续道：“最不愉快的经历不是你经常可以想起来的痛苦回忆，而是你连回忆起这段痛苦记忆的机会都没有。”风萤苦笑，而后叹了口气。
“我漂亮吗？”风萤看着白影道，随后又转回头。
白影没回答，他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侧脸。他知道风萤不是真的想要他回答她。
“小学六年级，班上的几个女同学因为妒忌我的美貌，便在我上学必经过的石拱桥处把我抓住并摁在桥栏上，桥下是湍急的流水。她们威胁我：如果不给她们当牛做马，就把我扔下去。你也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识时务者为俊杰’吧，明明只要服从她们就好了，就不用受这种罪。可我……偏不！我有自己的傲气啊。‘士可杀不可辱’‘宁为刀俎，不为鱼肉’！我虽惜命，但我更爱自由。于是，我就被丢进水里。那时的我，刚开始唯一的念头便是希望有人来救我。可我在水里挣扎良久，行人却连驻足观望都不肯，又怎么会救下无助的我？最后，还是我良心发现，再不自救，妈妈该伤心了！尽管那时的我没有能力，但我还是拼命地抓住水里凸出来的一块大岩石，艰难地爬上去。从那以后，我便开始学习游泳，一直到现在。”风萤平静地说道，好像只是一个局外人。
白影就那么怔愣地看着她、盯着她、死死地黏住她姣好的侧脸，心中诧异无比：原来……她……也有……，那她……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么淡然的？她……怎么就让人这么好奇呢？她明明这么……，她怎么会经历这种……明明不该的！他该庆幸自己发现 “新大陆”吗？
突然，他心里有个角落似乎裂开了。
白影心里暗暗摇了摇头。心想：那他呢？她都走过来了，他又有什么做不到的？但是……这么多年都没走出来，又岂是她几句话就能克服的？
风萤说完，便瞥见白影黑洞般幽深的眼神紧紧地攥住她，紧抿着唇，似是想把她看穿。他是在同情她吗？“好像”眼里还有点疑惑不解、难以置信、震惊好奇……，还夹杂着一丝她看不懂的情绪。
其实，如果风萤再耐心点看的话，她就会发现这不是“同情”，而是“共情”。而她看不懂的那一丝情绪，白影自己也不清楚。
她想，这些人，一天到晚不累吗？她不是他们肚子里的蛔虫，不可能总是猜到他们心里的想法。直接点不可以吗，老是隐藏自己！！！若不是她习惯察言观色，她怎么会懂？虽然她也知道，他们怎么可能不隐藏自己？她是最懂的……也是最不喜欢的。
于是，风萤看着他，认真说道：“白影，我说这些，不是想博取你的同情。而是想告诉你，不管你身上发生了什么，我都……可以懂你。”毕竟，见过星火燎原的烈焰，又怎会怕一颗小小的火苗，又怎么会不懂它。即使没看过火山爆发，也懂其中的是非曲折。
闻言，白影僵在原地，瞳孔骤缩，凝视着她的眼睛，久久不能挪开，似在确认……真的吗？又似在好奇她：好想读懂你。随后，白影撇开头，心里暗自低笑：我……相信你。但……
风萤见白影沉默，了解他的犹豫。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坎，只能靠自己才能越过。罢了，他不想说就算了。但他这种情况……不行，她得帮他！身为班长，她必须要保证好同学们的人身安全。既然带他们出来玩，便要让他们每个人都能玩。至于尽兴与否，她管不了，她能做到的便是给予公平的机会；更不用说不想玩的了。对于白影，风萤看得出来他是真的爱“玩”，否则又怎么愿意放下热爱的书本，带着“侥幸”心理参加游泳测试？不就是想下海玩吗？
于是，风萤继续道：“走吧，我带你去海边游泳。”
白影一脸迷惑。但还是跟着风萤去了海边。
对什么有阴影，对什么怕。那么只要让这段经历不成为阴影不就好了？确切地说，用一段更好的相似的经历，覆盖之前的那段阴影，就可以了。风萤心想。
怕什么，就要来什么，“以毒攻毒”，风萤向来擅长：对自己影响不好的事，再来经历一遍或几遍克服它；别人对自己做得不好的事，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当然，还得视情况的严重程度来定。至于这个方法，对白影有没有用，得试试看才知道。
风萤望着被落日染红的海面，对风萤道：“去吧，我看着你游。”白影不太敢游泳，那她就让他多游泳；而让他在海里游，不过是满足他的玩性罢了。反正有她在，不会有事的。
白影错愕地瞥着风萤，心想：她……想干什么？
尽管不知所以，白影还是有点兴奋地下海了。但他只是在较浅的海域上玩。当他游了一会，往海里一扎头时，就看到一些海水搅动时卷起来的蚬子、扇贝等生物。白影好奇地想把它们抓起来，带回去研究研究里面的“世界”。
这时，海水突然席卷起来，白影猝不及防被吸进较深的海域，已然超出安全线五米远左右。
风萤见状，微微一惊，只一瞬，便迅速朝白影方向跑去，然后俯冲扑腾一声便钻进海水里。
白影此时，有点心慌。那种无助、无力感又纷纷袭来了，尘封的记忆又一幕一幕涌来。
他扑棱在海面上，起起伏伏，手脚开始不听使唤，漫无目的地四处拉扯。
白影呼吸微顿，随后就呼吸不上来。眼睛也开始发黑，铺天盖地的黑暗迅速将他包裹，他顿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手脚不再挣扎，此时脑子一片混乱。在他快要扑进海里面时，脑子里只反复转着一个念头：又要……开始了吗？
在白影掉进海水里几秒后，风萤便看见了他，在距离他几米的时候，迅速旋转身体朝他泳去。当来到白影面前时，风萤才发现此时的白影脆弱得让人心疼，心脏突然像是被一根针刺到般微痛。自责、内疚、懊悔充斥着她。风萤尽量压下心头的不适，迅速用一只细小白皙的手臂环住白影略有些宽的腰，另一只手快速拨开海水往上游动，然后奔向海岸边。
白影此时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缠上他的腰，还有脸上好像有几根羽毛似的东西正在挠着他（头发），腰上的“铁环”紧紧地拽着他好像要去什么地方。白影顿时有些奇怪，想要睁开眼睛，可周边好黑呀，他连眼睛在哪都找不到。只能任由“它”带着他走。不一会儿，白影又陷入昏迷。
终于，风萤把白影从海水里拉了出来。她轻轻地把他放躺在沙滩上，大声呼喊白影的名字，并拍了拍他的双肩，见他没醒。又探了探他的呼吸，便是一惊。她脑子迅速转动，想起口袋上的绷带，连忙把它取了一块搭在白影嘴唇上，接着便对他一边进行人工呼吸，一边进行胸外按压。反反复复好几次，才终于见到白影口吐海水，醒了过来。风萤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