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伤的事情发生在别人身上,是一场故事。但发生在自己或者自己身边人的身上,就是一场事故。
咖啡馆里,卡莲的身体止不住颤抖。
尽管双手死死抱着何垚帮她点的一杯热可可,也不能缓解她的情绪分毫。
相似的事情发生在她自己身上的时候,她是半昏半醒浑浑噩噩心都死了的。
当亲眼旁睹发生在马向月身上的经历时,卡莲仿佛自己也重新又经历了一次。
马向月的黑暗全都是从那个巷子、那座院子、那间屋子里开始的。
马向月跟卡莲终究有所不同。
她出生长大在国内自由环境下,拥有更高的人格意识。
马向雷是经历了千锤百炼才有如今不假,但与生俱来和父母悉心灌输栽培的坚韧不屈,才是他能加入特种作业选拔的入场票。
一母同胞的马向月也是如此。
卡莲没有过多讲述细节。
只是每天的最后,在那些一窝蜂涌来的男人们走了以后,是她进房间,将全身滑腻的抓都抓不住的马向月,全身擦洗干净。
将各种各样诡异姿势的马向月,重新像个人一样扶回床上。
而马向月离开钟楼的原因,是因为她怀孕了。
带走她的人跟送她去的人,卡莲也知道。
看门子的胖女人喊他“豹焕”。
马向月去了哪、是生是死,豹焕是什么人、来处去途,卡莲就不知道了。
何垚闭着眼睛,抱着膀子靠在咖啡厅宽大的卡座靠背上,店里播放的悠扬琴曲也不敢让他去看马向雷的表情。
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可能以为自己做好了万全的心理准备。
但其实他能窥猜的也不过只是真相的万中一二。
此刻他蒲扇般的大手死死攥成拳头,连眼白都涌动出血色。
“豹焕!有这个名字就够了。我有自己的方法能把人找出来。”
何垚想开口提醒他,这种人身后都是有整条利益链的,光是找到一个人并没有什么卵用。
反而容易打草惊蛇。
但转念一想,这方面的经验,马向雷懂得只会比自己多,不会比自己少。
自己跟他说这些,那不是关公面前耍大刀班门弄斧吗。
所以将话又咽了回去。
他忘了还有一句话。
关心则乱。
也因为当时少了这一句话,差点折进去马向雷一条命;也因为少了这一句话,何垚收获了另一个助力。
其实就算何垚这会儿说了,马向雷也未必信这个邪。
总有些路,不把脑浆子洒在南墙上是不会回头的。
良心这种鬼东西,从来都是欺软怕硬。
要不然行走在人间的那些披着人皮的恶鬼,怎么不见他们食不知味寝不安枕,反而日渐膨胀呢。
马向雷将两叠钱放在桌子上,推给何垚。
“这是你的,我不要。另外这些是你……们应得的,谢谢。你放心,钟楼那边有你要找的人消息,我会去告诉你。”
说完他站起身转身走了。
经过收款台的时候还不忘丢了几张钞票。
果然是训练出来的人,这种时候都还能记得这些身外事。
何垚将桌子上的钱并在一起,递给卡莲。
面对她的疑惑,何垚说道:“这是马向雷给你的。你应得的。是他感谢你,尽可能的照顾了他的姐姐。”
然而卡莲忽闪了一下她的大眼睛,既没接也没拿,而是说道:“可是你帮我买衣服也是花了钱的。你还送我礼物。这些就当作是我还你的。”
何垚忍着心底的酸眼里的胀,一字一句的说道:“卡莲你记住了,在这里,除了钱跟自己,什么人都不可信!什么话都不能听!只要有机会,尽可能多的得到更多的钱,才能活!”
“好。”卡莲想也不想的回了一个字。
速度之快,让何垚真不信她把自己说的听进了耳朵记在了心。
“一会儿我们去哪里?”卡莲问道。
还真有件事,不去解决是不行了。
何垚的脸色阴沉起来,“你先回去,我还有点事。”
中介公司里,吴当正在打电话,看上去有些焦头烂额。
刚走进店里来的何垚,开口问道:“吴当,我想把卡莲留在身边,需要花多少钱?”
吴当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你愿意用就先留着。中间出去接活别碍事就行了。我现在正忙着,别他么来烦我。”
但是何垚没动,站在那里像根钉子看的吴当心气儿不顺。
一脚踹在何垚腿弯,“别他么当了两天男人就不知道自己叫什么。滚一边儿去。”
一旁的凤至上半身趴在柜台上,点起一支烟,非常有兴致的看着这边,“吴当,婊子配狗天长地久。开个价呗。让他有个奔头,才能好好给你卖命。”
吴当竟然罕见的认真思考了一下凤至的话,“想不到还是个情种啊。既然是自己人,那就一千万缅币。能拿出来,跟你的这段时间,我就不让她再出去。”
何垚越是在意,吴当当然越不会撒手。
但能有这个结果,在这种不对等的关系下,也算是个好消息。
“我会尽快凑齐交给你。”何垚沉声说道。
凤至的声音不失时机的传过来,“那你可要快一点。要不然……”
话没说完,对上何垚杀机毕现的眼神,卡了壳。
赚到的钱永远没有够的时候。意识到这个问题,何垚像打了鸡血一样,在店里扒拉起了原石。
不能干等着牛波一跟程哥儿那边的消息,生活还得按部就班往下过。
一千万缅币,现在的何垚不愁赚不到,但他需要时间。
卡莲看料子的本事,何垚是见过的。
这也是他非要赶在这种急需用钱的时候,把卡莲择出来的原因之一。
往来腊戍需要人手,路途跟选石也都需要时间。
何垚需要一个能自由来去的帮手。
他不能等迫在眉睫的时候再去筹谋这些事,难得的机会摆在眼前,要做好充足的打算跟准备。
他要在牛波一和程哥儿尝试着跟木那矿主合作的过程中,把这条路子牢牢掌握在非自己不可得的程度上。
要不然,等他把路子蹚出来,等确认这个路子可行,人家说换人就换人,自己依然什么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