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虽忌惮暮苍,但是依旧按照世子的标准,每月发给暮苍银两,以示皇恩浩荡。
因此,暮苍虽然被朝堂排挤,但是维持基本的生存还是不成问题的。
暮苍所在的这个小城,生活成本并不高,倒也过得有滋有味。
但是,纵然衣食无忧,暮苍却总不满意。
他总觉得,现在的他,与混吃等死的废物没什么区别。
每一日,他都在回忆过往生活中度过。
他想念临鸢姐姐,想念当初那群像家人一样的侍卫。
他肉眼可见地消瘦,衣袍都宽松了不少。
这期间,也曾有祁国的遗民来找过他,希望他以祁国唯一在世皇族的身份,为祁国复仇。
但是,他通通拒之门外,他没脸面对这些祁国的忠义之士。
毕竟,当年祁国被灭,他也是幕后的推手之一。
那日,在暗卫的强烈要求之下,暮苍难得愿意上街散散心。
一到街上,他就感觉今日的街道格外热闹。
十几个伤痕累累的人,老弱妇孺,被押跪在平日里唱戏的台子上面。
那些人被绳子紧紧缚住双手,脚上戴着镣铐,脚腕都被磨破了皮,流着脓血。
押送他们的衙役,像是展示商品一样,肆意羞辱着他们。
不多时,台子周围就围满了看热闹的人,他们纷纷猜测这是在做什么。
跪在地上的人,眼中无一例外都射出仇恨的光芒,似是要将仇人食肉寝皮。
暮苍本不欲凑热闹,但是冥冥之中有股力量,推动着他向前,挤到人群的最前面。
衙役一眼就认出了暮苍,还恭恭敬敬地替他搬了把椅子,请他坐下。
见人群都被吸引过来,衙役们也不再卖关子,清了清嗓子,大声道:
“诸位都来看一看啊,这批奴隶有没有人想买啊?个个干活勤快!”
底下的人们议论纷纷,想知道哪家的大人又被抄了家,好端端的官府怎么会发卖奴隶?
衙役继续介绍道:
“众位有所不知,前几日,咱们县令大人端了一窝祁国乱党,青壮年全部问斩!”
“咱们大人有好生之德,留了剩余人一条狗命,仅仅是发卖为奴,很便宜的,出价就卖!”
衙役耀武扬威地说完,还偷看了一眼暮苍的表情。
听说这位暮苍世子就是祁国人,他倒要看看这位世子见到自己国人受到如此折辱,会是什么表现。
暮苍的脸色白了一瞬,而后立马恢复正常。
因此,当衙役看到他时,只看见了他平静如水的脸色。
衙役打心底里看不起暮苍,自己的国人这样被人糟践,暮苍居然还能坐得住。
想到这里,衙役扯出了一个看上去有些年轻的女子,抓着她的头发,故意扔到了暮苍的眼前。
而后,衙役放肆地大笑:
“大家都来看,这些奴隶买回去,你想对他们干什么,就能干什么。”
说罢,衙役伸手就要撕女子的衣服。
女子“呸”了一口,眼中满是屈辱,张嘴就去咬衙役的手腕。
衙役痛得龇牙咧嘴,抽刀就要砍向女子。
女子似乎也知道暮苍的身份,瞥了他一眼,而后闭上了双眼,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眼见得刀子就要砍到女子的身上,暮苍腾地站起身来,喝道:
“住手!”
一枚石子精确地击到衙役的手腕上,“当啷”,砍刀应声落地,发出一声脆响。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暮苍这里,有恭敬,有鄙夷,也有疑惑。
那衙役捂着几乎要断掉的手臂,疼得龇牙咧嘴。控诉道:
“世子爷,您这是什么意思?您就算贵为世子,也不能妨碍公事吧?”
暮苍甩了甩手腕,掏出一小叠银票,分作两摞,递给了负责的衙役,道:
“我的宅子需要人洒扫,他们,我都买下了。剩下的钱,诸位辛苦了,拿去买些酒喝。”
见到有好处拿,衙役们的脸色才好了一点,把奴隶们交给了暮苍。
暮苍轻装简行地出门,浩浩荡荡领了不少人回来,惊呆了一众暗卫。
直到现在,众人才注意到,奴隶们脚上的镣铐是被钉死的。
对他们而言,每走一步都是折磨。
暮苍请了最好的铁匠,折腾了许久,都无法将脚镣取下。
无奈之下。只能斩断连接的铁链,剩余的铁环要伴随奴隶们一生。
看到这一幕,暮苍的心被狠狠地刺痛着,这些人,都曾是他祁国的子民啊。
之前被暮苍救下的女子似乎并不领情,讥讽道:
“世子爷不必在这里惺惺作态,你沉浸在仇人的温柔乡里,哪里会管我们的死活?”
其他的奴隶虽未点头附和,但他们的神情表明,他们是同意女子的说法的。
暮苍只觉得喉头一哽,一句话也说不出。
只因着他自小对祁国皇室的仇恨,他就在幕后推动了整个祁国覆灭。
这件事,直到现在,他都不敢站出来承认。
跟这些勇于抗争的百姓相比,他不仅是个懦夫,还是个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