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岚雅领着李四海走出敏多之森，在离开前，李四海从白靖宇的尸体旁经过，他难过地问道，“就这样不管他吗？”
白岚雅轻描淡写地回道，“组织里的人会来处理。”
她表现得很平静，说得好像那是一只小动物的尸体，李四海猜想，有可能是她记忆还不完整的关系，白靖宇对现在的她来说也许只是一个陌生人。
走出森林后，天色渐明，隐隐可见一抹朦胧的白光显现在天边。
此时拂面而过的风很凉，李四海身上的衣服还没干透，他冷得流鼻涕，身体直打哆嗦。
白岚雅走在前头，天地苍茫，光线浑浊，她就像是一片落寞的剪影。
或者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她只是一道模糊的轮廓，行走在虚无和真实的间隙中。
他们来到大马路上，一辆没有车牌的轿车停在他们身旁，李四海注意到车身满是划痕，看起来有些年头了，白岚雅上了车，催促着他也快点上来。
李四海坐在后排，他观察着那名开车的亚洲中年男子，男子壮实，穿着薄薄的灰色衬衫，完全不把冬日的严寒当回事，他愣愣斜睨李四海一眼，嘴里叼着烟，他没有说话，在移动的光线中他就像是一座雕塑。
车子开出去一会儿，白岚雅忽然开口道，“许叔，组织内部有叛徒，靖宇死了。”
被白岚雅唤作许叔的中年男子怔了怔，李四海看到他放在方向盘上的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只见他深吸一口气，抬手擦了擦眼睛，然后才开口道，“叛徒是谁？”
“扎克。”
这个白岚雅获得了死去的白岚雅的记忆芯片，从中得知了事情的经过。
许叔目光一凛，冷声说道，“回去杀了组织里与扎克有关系的人。”
白岚雅微微颔首，“明白了。”
李四海琢磨着这个许叔，听他的语气，难不成他是潮的老大？白靖宇提过这么个人，不过，组织里的老大会亲自开车来接他们吗？
车子开进一个峡谷，峡谷里阴暗得好似黑夜，车灯亮起，照亮了前方崎岖不平的道路。
李四海望出窗外，山壁上光影斑驳，令人不由得感到一阵胆战心惊。
大约了过了二十分钟，车子出了峡谷，来到一片荒凉的草原上，放眼望去，不见建筑物，甚至连显眼的特殊景观也没有，如同进入一片荒瘠的海洋，若是平常人，估计会迷失方向，早早沿着来时的路逃去。
可就是这般恶劣的环境，许叔驾轻就熟地开着车，似乎眼前有一张只有他能看见的地图，迅速朝着某一个方向开去。
李四海以为路途会很长，没想到半个小时后他们就到了一座荒凉的城市。
下了车，他们走进一栋看上去就像是废墟一般的大楼，令人感到意外的是，大楼内部的电梯居然能够正常运行，只是电梯轿厢内的光线总是忽明忽暗，时不时还有莫名的机械咔嚓声，令人感到极其的不安。
李四海觉得电梯缆绳要是突然断了，他一点也不会感到意外。
电梯在十三层停下，他们走上一条光线昏暗的通道，许叔简单和白岚雅交代了几句话，便走进其中一个房间，白岚雅等了片刻，扭头看向茫然的李四海，“你跟我来。”
他们重新走进电梯里，看着那阴森恐怖的电梯，李四海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发黄的金属壁面上的倒影模糊不清，他无法看见自己脸上的表情。
此时电梯内安静得只有自己的呼吸声，他听不见白岚雅的呼吸，他开始怀疑他们改造人是不用呼吸的。
李四海清楚他此刻在哪，不用白岚雅特别说明，他也知道这里是“潮”的秘密基地。
电梯直上，抵达第二十楼，电梯门打开，眼前是漆黑的通道，空气里弥漫着各种的药草浓郁的香味。
白岚雅先走出去，脚踩在地面上，地底有光照射而出，迈出的每一步都会亮起光，脚抬起时，光便灭了，就像是光紧紧追着她的步伐。
见李四海不动，白岚雅转头看他，面无表情地说道，“过来吧。”
李四海咬了咬牙，僵硬地迈出步伐，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脚下的光并不亮，人若离得远些，便看不清对方的神情，甚至连五官也辨不清。
走了一会，李四海惊讶地发现这地方极其宽敞，四下黑黢黢的，似乎没有墙壁，白岚雅在前头一直走着，脚下不曾停顿，没有转弯，只是向前。
黑暗中隐隐传来铃铛声——那声音来自白岚雅右手腕上挂着的银色手镯，环上系有一颗铃铛。
李四海先前见过的白岚雅，不曾看过她们手上戴有这么一个手镯。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地面上亮起了光，微弱的光芒中隐约可见一个人坐在一张椅子上。
白岚雅忽然放慢了脚步，她轻声对身后的李四海说道，“那是希丽娜，她想见你。”
希丽娜？那不是潮组织中最为神秘的一个人物吗？李四海不禁疑惑地皱起了眉头，心想着他与希丽娜未曾谋面，他身上又没有什么值得她关注的地方？为何她又要见他呢？
李四海知道想再多也没用，既然对方要见他，那就瞧瞧看她有什么目的。
越往希丽娜靠近，脚下的光便向外拓展着，逐渐形成一个光圈，但光线始终很弱，像是黎明前那道最为黯淡的光芒。
希丽娜身后放置一张很大的金属桌子，桌子上摆着各种瓶瓶罐罐，还有各种大小不一的工具和仪器，有一个炉子在烧，炉子上的玻璃罐里装着药草，深棕色的液体正沸腾，药香四溢，闻久了只觉得喉咙有些发苦，李四海不由得吞了吞口水。
在李四海的印象里，他以为像希丽娜这种人物，大约五十岁左右的年纪，可眼前这人，似乎年纪与他相同，年轻的面庞上不见一丝皱纹。
希丽娜一头深褐色的长发，身着白色的工作服，她一双深蓝色的眼睛透露出友好的笑意。
希丽娜缓缓站起身来，与李四海对视着，她嘴角微微扬起，先是对白岚雅说，“岚雅，辛苦你了，”随后再次看向李四海，“他们都在等你。”
李四海不解地看着她，不明白她突然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希丽娜那迷人的微笑里似乎充满了神秘，她拍了拍手，不远处地面有光亮起。
光圈里站着一个人。
李四海缓缓扭头看去，起初看不清那人的脸，他眯了眯眼，仔细看去，在看清的瞬间，他浑身僵住了，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下一秒，鼻子一酸，眼泪便止不住地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