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囫囵吞枣的结束了午饭,午睡接踵而至,几个坐后面吃饭的犯子,包括尹泽珂,在坐前面吃饭的犯子的挑剔中,由管事的带领下铺好了窝单,老大一人占两铺,黄马甲,老炮儿,麻子,三人睡四个,剩余的给其他的犯子挤。
睡觉的时间段叫放铺,因为除了午睡和晚上睡觉的时间外,其余时间被子垫絮都必须叠好,叠方正的放在指定位置,还需要用专门的罩子套上。睡觉时间并不是所有犯子都要躺在铺上,每次就寝号播之前,每个号子必须选出两个人值班,中午一班,晚上根据人数三或四班。也就是说,一个监室无论何时都要求至少有两个人处于清醒状态。
“叫你去。”管事的套好值班服拉住刚想脱衣服的尹泽珂,让他去头铺那。
再次蹲在趴在铺上的老大和老炮儿的面前。
“以你的年龄不应该还在这的,”老大捋了下刘海,“你到底犯的么事啊。”
“帮信罪。”
“么逼哦?”挖着鼻孔的老炮说着,将鼻屎弹到尹泽珂身上。
“就把那什么网上账号给别个,然后就别人拿他账号搞了坏事。”同管事的一起值班的犯子解释道。
“关不得好久的。”黄马甲漫不经心的谈道。
“我不管你关好久。”老大伸着指头对着尹泽珂的鼻尖,“前面以为你就搞一晚上的,没跟你说什么,你背的是所里的规矩,现在跟你讲一下我的规矩啊。”
“从现在起你的所有东西都是我的,要用什么打报告,跟我,上厕所蹲着上。”
老大停了一下,挠了挠后脑勺,“有人管啦?”
“不懂。”尹泽珂摇头道。
“问你屋里有没有人给你寄钱。”老炮儿再次将唾沫喷在尹泽珂脸上,举起手,做了个假意打他的动作。
“有,有,有。”尹泽珂连忙答道。
“行啦,我到时候看你家里人怎么管你的。”
老大转向管事的“今个让他站二班,晚饭漂着,明儿让他接粟牙的活,新来的刷下厕所。”
终了下马威,尹泽珂被叫滚回去睡觉。
落枕是看守所里常见的毛病,大多数犯子是没枕头的,有曲肘而枕的,有趴着睡的,有用衣服将就的,前几个铺的是格外用一块垫絮当枕头,老大还格外有东西垫书和他的专属饮料。
值班的事是轮不到前铺几个的,所以是否午睡是他们的自由。趴在床上看书是一再惬意不过的事,当然,看到有趣的地方放声大笑也不会影响到别人,前提是你有精神在睡觉时间看书和在前面睡觉的铺位。
午睡对于晚上值班的犯子特别是中间班次的是一种奢侈。
尹泽珂在半睡半醒的待机状态下被叫醒,起床号还没有响,睡到起床号是前铺的特权,也是拳头或财力的证明。
“静坐开始。”下午也有一场静坐,内容同上午一样。
时间作息表上,静坐的下一项是洗漱,风房门一打开,犯子们争先恐后的夺门而出,可以在这阴气晦气爆棚的建筑内用着短暂的时间沐浴一下铁窗下稀有的阳光,坐井观天的直视一下天空,充满戾气和压力的心态得以稍稍缓解。犯子们都盼望着好天气,不仅影响心情,还有洗冷水澡时的身体反应。
拔下水龙头,水柱喷涌而出,警官们说这是井水,和自来水不同,洗着暖和。喷出的水柱用专门一个装水的箱子接住,洗澡就用盆挖里面的水浇在身上。
第一箱水是归老大的,谁都不能动,等着老大洗完,大伙才能进行下一步。
第二箱水才是给尹泽珂等犯子打扫卫生用的,如果这时有其他前铺的想洗澡,那卫生的事便顺沿。
老大叫喊着用水柱冲洗完了生殖器,看了看老炮儿,黄马甲和麻子的行动,管事的叫着洗便池的带下尹泽珂。
之前负责洗便池的犯子叫粟牙,之前坐过两次牢,从他纤细的小臂看,应不是犯暴力罪进来的。
“先冲盆水,搞点洗衣粉,搅和搅和,带着泡沫一刷,里面有垢的用那外面专门的刷子刷,把那泡沫冲干净。”粟牙比划着,说罢,将工具摆在一旁,全交给尹泽珂自己发挥了。
在家娇生惯养,不顾家务只顾一心“学习”的尹泽珂怎能通过几句含糊不清的句子做好一件仅有耳闻的脏活?
打水,拿洗衣粉,刷子,根据理论,理科生的做题思维和想象力,按照步骤随着自以为对的方式进行着洗刷。
“搞这么久?”老大穿好了衣服,擦干了头发,不悦的说到,“跟老子磨洋工?”
“不是不是,”尹泽珂用撸起袖子的手臂摸了摸额头的汗珠,摆了摆拿着刷子的手,“对不起,对不起,大哥。”
窜的一下,尹泽珂如似被泥头车撞了一样,一屁股坐在了蹲坑上,双手向后撑到地上勉强保护住后脑不磕在墙上,洗便池的水被打翻在裤子上,失去重心下意识扔飞的刷子也也在刚刚稳住身体时砸在鼻子上。
“这里没有大哥,”老大收回脚,“跟你说!”
“叫盛哥。”管事的站在盛哥后面,趁着威风。
盛哥,也就是尹泽珂认为的老大,出了一口怒气,转身去看电视了,他不想搭理尹泽珂,一是他不想自己刚洗的干干净净的皮肤和衣服上粘上一点藏东西,二是现在电视里正在播他最喜欢的节目。
费力的支撑起身体,甩了甩满是不明液体恶臭的手,后脑勺又传来一下震荡。
“记得,这儿没大哥。”管事的又是狠狠地在尹泽珂头上印了个手印,“来,我告诉你。”
“刚才踢你的叫盛哥,胖一点老一点的你喊谢哥就行了,脸上有麻子的叫宁求播,你记得叫他播哥就行。”
“黄马甲的尽量不要得罪,如果有事就叫水哥。你喊我就雪哥就行。不苕里苕起的。”
“其他人你自己去了解。”说罢,转头去继续讨好老大盛哥去了。
在犯子中,一般都由什么什么哥或尊号来代称,不说为了讨好,而是为了尽量避免因小事产生的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