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柳楼。
知鸢今日歌罢舞休,便从舞榭退下来,回了自己房间休息。
不多时,蓦然听到门外吵吵嚷嚷。
她于是行至门畔,才刚将门拉开一道缝隙,便听外头小厮道:“知鸢姑娘,有个来路不明的小丫头,哭哭啼啼地闯进来,说要见您,拦也拦不住——”
“是谁来了?”知鸢诧然,刚想仔细看个清楚。
“知鸢姑娘——求您帮帮我家姑娘——”那小丫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她今日很不对劲,言行举止都反常得可怕,我真不知还能找谁来劝她——”
知鸢认出这是祁府南苑的小丫鬟,连忙扶起她,道:“你先莫慌,且说清楚来龙去脉。”
欢儿抹了把眼泪,“今日祁大人与霁宁公主大婚,寒姑娘从白天起,便跟丢了魂儿似的,一身苦闷,压抑得骇人,方才竟去独自买醉,还不让我跟着,怎么劝都没用,我真怕她一时想不开——”
话音未落,里间密室突然传来巨大的声响,“哐啷”一声,有谁猛地推门冲了出来。
不等欢儿瞧清发生了什么,却见那玄衣男子顾不得任何,三步作两步冲过来,焦声问道:“她在哪儿?!”
……
……
霁宁的洞房花烛夜,是在气恼中度过的。
白天同祁念笑一起前往太庙祭祖,他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轻视与算计,便已令霁宁倍感不适。
那时礼部官员宣读完圣汗的诏书,取出了免死金牌,双手捧着托盘,本想就这样交到霁宁手中。
祁念笑却反应迅速,先她一步伸出双手,略微躬身垂首,朝着礼部官员摊开掌心。
他摆出的,是恭恭敬敬预备接托盘的动作。
礼部官员愣住了,霁宁的脸色也变得有点难看。
“祁大人,这免死金牌,是要交到公主手里的。”官员以为祁念笑不知晓规矩,便小声提醒着。
祁念笑则幽幽开口:“公主殿下如今着装端庄繁琐,动作不便,余不忍让此等小事劳烦公主,自愿代替领之。”
他说这话时,神色云淡风轻,仿佛真是想替她分忧解难一般。
依旧没收回手,似是一定要接过那装着免死金牌的木托盘。
僵持不下之际,霁宁看在眼里,心内没来由地憋闷。
“请交给我罢,多谢大人,”话是对礼部官员说的,她侧目扫过的,却是祁念笑僵直的身形,“驸马不必顾虑,本公主能拿得动,不妨事。”
她顿了顿,径自探手拿起那物件,“礼既已成,便不要这托盘了。重要的东西,我会仔细收好。”说着,在众人的注视下,她没给驸马碰到它的机会,将免死金牌直接揣进了怀里。
祁念笑倏然转头,冰冷的目光不加掩饰,直勾勾盯着她。
阴寒,凶狠,还有什么?霁宁还从未见过他这么怨毒的眼神——那双漂亮的瑞凤眸,以往望着她的时候,也有过丝缕带着疏离的柔和,虽说大多数时候都是淡漠居多——却还从没有过这么赤裸裸的怨气。
她知他为何这么惊讶恼怒。
因为这件东西,原本是他们的交易。
他曾说,我可以随了你的意,但我需要那块免死金牌,请拿它来换。
她当初答应了,如今却又觉得,不该在众目睽睽之下,这般轻易地将此物交出。
倒也不是私心作祟,只是她三哥成王不久前委婉提过,免死金牌之于朝臣,可以是护身符,也可以是催命符。若旁人知道它在驸马手里,极有可能因眼红或是别的,给他带来危险——毕竟人心险恶,该有的防范还是要有的。
可是祁念笑似乎误会了她的意图。
他今日看她的眼神,仿佛是想将她这“不守约定”的“合伙人”给刀掉。
现在,大婚之夜,霁宁独自坐在床榻上,听着外面喧哗的声音,心里乱糟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