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兄!”祁寒慌忙拽住祁念笑长袍的衣角,像是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
见他仍冷眉冷眼,她心内无名之火窜上头顶,便是负气赌气,故意阴阳道:“我知长兄对我厌恶至极,我知长兄不愿再多瞧我一眼——不就是嫌我待在祁府碍事了吗?”
她紧紧攥着他衣角,倔强地抬眸,眼鼻酸涩,难以遏制。
“你大可放心,我必让你,眼不见为净,必不打扰你与霁宁公主的金玉良缘——但求长兄顾念多年情谊,不要让我嫁给成王!”
他眼梢渐渐红了,瞳仁微沉,愈发晦涩阴戾。
却仍静默着,无动于衷。
颤抖的指节泛白,冰凉得快失去知觉了,祁寒咬牙,怒视着祁念笑。
明明气得头昏眼花,恨不得在他那张脸上抓挠出血来。
苦咸的泪水却如雨下,止不住地砸落在地。
“你去求圣汗收回成命!祁大人,何必惺惺然摆出这副为人兄长的作派?请你,不要随便安排我的婚姻大事,你没这资格!不就是想撵我走吗,我自会离你远远的,从今往后,都离你远远的……”
祁念笑的面色阴沉得难看。
他拧着眉,缓缓蹲下身,面对她,眼底划过一丝森凉。
“祁寒,你当真觉得,你很有自知之明吗?”
他沙哑开口,幽邃无光的瞳仁直勾勾地攫取住她,手却毫不犹豫地扯住被她牢牢揪死的衣角,试图慢慢抽离她手心。
“那你呢,”祁寒抬眼望他,眸子颤动,嗓音异样地虚弱,“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可有,半点自知之明?”
祁念笑的呼吸很缓,很缓,缓慢得像个老态龙钟的将亡之人,仿佛随时都要昏倒咽气。
半晌后,他探手过去,轻轻抚上她面颊,指尖冰得她打了个哆嗦。
他沉默着,轻柔地,擦拭她的眼泪。
凤眸眨也不眨,血丝密布,水汽氤氲。
“地上凉……”祁念笑垂下眼帘,喉间发出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数九寒天的,你先起来,别坐地上了……”
他托住她双臂,想带她站起身。
祁寒却执拗地不肯动。
“你若还不答应,我便是跪也要在你这院里跪上一夜——我偏不起来!”
“明日再说,你先回去休息——”
“我不!!!没有时间了,你必须给我个说法!”
“其实没你想得那般严重。”
“是嘛?”她扯开苍白的唇,露出自嘲的笑,“今日那伙人,不由分说就按着我梳妆,还有红绸囍字都遍布南苑了——是不是,就算我明日便要稀里糊涂地被你给嫁出去了,我自己都无从知晓?”
祁念笑侧过身,理了理思绪,黯然垂眸。
“你与成王的婚事,尚未正式敲定,圣汗还不曾明确地拟旨,因此婚期也就没个准信儿。今日来府上的女官,不过例行规矩,走个流程,提前为你量体裁衣,早早来教习你天家规矩。至于南苑那些装潢,是成王心急,擅自安排的,并非皇命……”
“那又如何?!”她冲他低吼,“我在意的是什么?我痛恨的是什么?是今日被当成木偶一样钳制摆弄?是这可笑的婚约为期几何?祁念笑,你少给我避重就轻——”
“这个归宿,不好吗?”
他说着,声音平得没有丝毫起伏,麻木机械。
“你会是他的正妃,地位摆在那里,谁都欺负不到你头上……而我,将不遗余力扶持成王上位,待他坐上大明殿的金座,你便是未来的皇后,入主中宫斡耳朵,享尽锦衣玉食、荣华富贵……这个归宿,不好吗……”
祁寒冷笑如刀:“是啊,多好的归宿,你怎么不去啊?你既觉得好,那不如你嫁他算了!我看你二人,一个卑劣懦弱一个肮脏龌龊,简直般配极了!那些个黑心眼儿,留着自产自用罢,祸害我做什么!”
一阵压抑的沉默。
“天冷,夜深了,”祁念笑低下头,“你……回去罢……”他盯着自己被她攥紧的衣角,一根一根,掰开她的手指,“此事没得退让,你慢慢接纳。”
“不要……我不要……”她慌乱,死活不肯撒手,泪水像断线的珠子,“不要……不要……不要……”
尽管使出了全部力气,指节磨破了皮,指甲几欲被布料掀开,却还是眼睁睁看着,看着他强制地掰开她十指,完全将衣角抽离出来,整个过程毫不拖泥带水,力道大得仿佛能折断她指骨。
就在他转身、欲返回屋内的一刹那。
“佑之——”
祁念笑的背影明显一僵。
步子陡然停滞。
“求你……不要让我嫁给成王……好不好……佑之……”
她无助地摇着头,泪眼迷蒙,哭号声在夜色下显得分外凄凉。
“哪怕……不能嫁与心上人白首偕老……我也绝不……嫁给不爱之人!”
祁念笑闭上眼,喉间有股腥甜的血味溢上来。
“回去吧。”他只轻飘飘丢下这句话,然后落寞转身,迈入屋内。
“等等!!”她尖声嘶喊,慌乱无措,“祁佑之——”强忍着膝盖的疼痛,她也不知哪里爆发出的力气,摇摇晃晃便爬了起来,直冲向前。
“砰”地一声,门被从内关锁。
祁寒泪眼模糊,重重地向前栽倒,撞上门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