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古国,太阴山脉。
太阴十二山,山山相连,纵深千里,山中天材地宝无数、奇珍异兽多不胜数。
太阴第六峰为群山之最,最高、最大、最险,植被也最为浓密茂盛。
山中有棵活了千年的老槐树,树身高达百丈,根须覆盖整个太阴第六峰。它上吸日月精华,下收山脉养分,加上活得够久,渐渐开启了灵智。
有了灵智的老槐树虽然还不能移动,但枝叶和根须却可自由伸缩,行使抽、打、穿、刺、缚等各项技能,是整个第六峰土霸王一般的存在。
老槐树素来亲近植物,讨厌动物。山中所有动物在它眼中都是坏胚子,若不是看粪便还能给植物们补充点养分,它早就全给驱逐出境了。
这日,它正百无聊赖追打着一头东北虎玩耍,突然凭空一声惊雷,轰隆……
老槐树吓了一跳,不禁抬头看了看天空,树语低喃:“云淡风轻,不像是要下雨啊!”
不待弄明白怎么回事,又是一声“轰隆”、一声“咔嚓”,这次雷电交加全劈打在它身上。
整个树身瞬间燃烧起来,有电流从枝叶不断往根茎蔓延,所过之处,生机堙灭。
“天要亡我啊!”
情急之下,老槐树将一缕精魂藏入追赶东北虎的那条树根里,并迅速将它与身体断开。
正东躲西藏的东北虎见状从一块巨石后走出,望向远处那团燃烧的火焰,一下蹦跶开来。
不止东北虎,山里大大小小的动物们都跑了出来,聚集在一起用兽语欢呼:
“让你嚣张,哈哈哈,遭雷劈了吧!”
“天可怜见的,我们终于自由了!”
呜呜……
嗷嗷……
吼吼……
动物们在狂欢,谁都没有注意先前追打东北虎的那条树根正暗搓搓缩进草丛,在植物们的掩护下往山外逃去……
太阴山外。
距离第一峰五里开外的地方,散布着大大小小的各姓村子。
说是村子,不如说是族群,同姓氏的人们聚居于一处,以姓命名,然后就有了诸如赵家村、周家村、夏家村等小村庄。
小村庄多则几十户、少则七八户人家,村民们一年四季大多打猎为主,也种些瓜果蔬菜粮食,生活倒也吃穿不愁。
所有村庄中夏家村最为出名,原因是夏老汉家有个阴阳脸、十九岁未嫁的老姑娘。
姑娘贱名枯草,左脸漆黑如炭,右脸白玉无瑕;但她五官精致立体,一双大眼睛又黑又亮,似两点星河落凡尘。
世人不懂黑珍珠的美,与她说话时常只盯着右脸看。至于左脸,无人敢直视。
夏枯草从小自卑木讷、不善言辞,见人通常下意识的侧着身子,把左脸背向一边。
然而性格和长相上的缺陷并没有阻碍她成为干活的一把好手,能种田、会打猎、家中大大小小的活计也被她独自一人包揽。
也正因为如此,十九岁了还未曾许配人家,不是没人敢要,而是老夏家留她着当牛使。
今日同往常一样,她天不亮就进山,到第五峰时打了两只野鸡,三只野兔,又挖了根筷子长、拇指粗的野山参。
收获不错。
她正背着那些东西往回走,突然天空一阵电闪雷鸣,紧接着一头小野猪从面前跑过。
小野猪屁股肉嘟嘟的,跑起来一颠一颠,看得夏枯草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她将背篓往地上一扔,撒腿就追了出去,不知不觉追到第六峰的范围。
平时大家都只在前五座山里转悠,就算深入,也是结伴而行直接绕过第六峰。
那是所有猎户们祖祖辈辈口耳相传的禁地,夏枯草被小野猪勾着,一下忘了祖训。
就在这时,小野猪突然停下,回头朝她露出一个呲牙的表情。
夏枯草正寻思这表情啥意思呢,后背一头大野猪悄然出现,猛的撞向了她……
一声惨叫,夏枯草被撞飞出去老远,落下时刚好扑在从山上冲下来的老槐树根上。
“噗”的一声,根尖刺穿了人体肚皮。
老槐树根先是一愣,继而大喜:人体正好可以蕴养精魂,这送上门来福利,不要白不要。
当即,一缕绿光飞出,自伤口处钻入了夏枯草的身体。
已经停止呼吸的阴阳脸姑娘重新站起来,抽掉肚子上的树根,扯了些杂草揉做一团将窟窿堵上。
待回头去看时,一大一小两只野猪早也不知去向。
“这些坏胚子,长本事了!”
这时原主记忆浮现出来,如走马灯一般在脑海里划过,老槐树精看完也不做评论,只循着记忆蹒跚着往山外走。
所过之处,荆棘杂草让出一条道来,很快,她走过了第五峰、第四峰……
回到村里时已是黄昏,只有七户人家的小村庄显得悠闲而又安逸。
孩童们跑跳着,偶尔几声狗吠,夹杂着大人们的呵斥声。
夏家人刚吃过饭在院中纳凉,见她空着手、躬着身子进门,夏老太大惊:
“怎么空着手,猎物呢?”
老槐树精学着原主的样子,侧着身、木着一张脸回答:“我今天被野猪伤了。”
“我问你猎物呢,你扯东扯西的干嘛?”夏老太不耐烦道。
原本打算先按照夏枯草性情苟一段时间,养养元气再说的,但树精这暴脾气啊……
“你是耳朵聋还是眼睛瞎,我受伤了,哪来的猎物?”
她这一声吼顿时让夏家另外四口人呆住了,从小自卑木讷、只会干活的丑丫头几时这么大声说过话?
夏老太唰地站起,指着她道:“夏枯草,你想造反吗?”
夏枯草(老槐树精)想一脚踹死这老太婆,无奈她现在虚弱得很,估计打不过,只得压着性子继续虚与委蛇:“我说被野猪伤了,你们一个个的不管不问,真是让人心寒。”
“现在,我死过一回醒悟了,再不会像以前那样默不吭声的给你们当牛做马。”
“现在,我要看郎中,赶紧去找一个来!”
说完也不管夏家人作何反应,徒自转身进了厨房。
做树时可以餐风饮露,如今做了人,饭是一定要吃的。
夏家人给留了饭,是两个粗面窝窝头。虽然难以下咽,但她还是就着冷水吃进肚里。
院中,夏老太半天方回过神来,不可置信道:“啥、啥,她说她醒悟了,不愿再当牛做马了?”
“是啊奶,我姐还说她要看郎中呢。”依偎在周氏怀中,七岁的小胖墩夏家宝补充道。
周氏听了轻拍他后背一巴掌:“瞎说什么,你姐是个大傻子,怎么可能……”
“不对啊,娘,你说,枯草会不会是中邪了?”
“中什么邪,没听她说吗,死过一次,醒悟了!”一直坐在躺椅上,事不关己的夏老汉道。
“周氏你个没轻没重的,打坏了我的乖孙子看我怎么收拾你?”
夏老太说着一把从周氏怀里揽过夏家宝,心肝宝贝的叫着仔细检查起来:“奶的乖孙,有没有打坏啊?”
夏家宝露出两颗缺了的门牙,笑道:“奶,好着呢,没打坏。”
“没打坏就好、没打坏就好,咱老夏家人丁单薄,还等着你传宗接代、生一窝崽呢!”
夏老头有点看不过去:“悠着点吧,别把家宝宠坏了。”
周氏接嘴:“宠不坏的 ,家宝聪明着呢,今天还说要去私塾里念书,将来靠个状元郎回来孝敬您二老呢!”
“奶的乖孙就是好,又聪明又孝顺,不就是上私塾吗,咱明天就去。”
“老婆子,束脩贵着呢,听说一年要二两银子。”
周氏道:“不就钱吗,让枯草多打点猎物就行了。”
要不是提到钱,他们都快忘了夏枯草受伤一事。
夏老太瞥了厨房一眼,对夏老头吩咐道:“老头子,你去看看,抓把草木灰给她撒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