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破的古庙中，一个少女闭眼端坐在神龛面前，身旁站着个戴墨镜的男人。
男人抿着嘴，神色凝重。
神龛之上供着的是一尊泥塑人身蛇尾女娲像，整个古庙内长满了五颜六色的菌丝。
但这尊神像上面却非常的干净，与周边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女娲像不大，蛇身盘旋在黑柱上，底座是一块陨玉石盘，上面刻着繁密的花纹。
“啊——！”
爆炸的轰鸣声伴随着惨叫传来，震得整个庙宇都晃了晃。
黑瞎子扭头看去，庙外站着两三个人，似乎正在躲避着什么东西。
其中一个人往后甩了个雷管。
雷管将庙宇外的菌丝以及那些五彩斑斓的蘑菇全都轰烂了，肉眼可见空气中一下子充斥满了淡黄色的真菌孢子。
为首的人距离雷管爆炸的位置不远，整个人都被轰飞了出去，摔在石阶底下奄奄一息，眼看着身旁的同伴连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那些狐型怪物一口咬断了喉管。
“外面这是炸翻天了啊。”
黑瞎子啧了声，回过头忽然发现原本端坐在神龛面前的少女，此时却不见了踪影。
这些怪物的牙齿很锋利，专门盯着人的眼睛和喉咙咬，一口下去牙上倒刺足以带出那一整块肉。
再加上这东西聪明，往往都是咬完就松口，就算没被咬断喉管，流血也能把你流死。
阿宁倒在石阶最底下，右手臂血肉模糊，隐约能看见里面白花花的筋膜夹杂着骨头。
她咬牙想爬起来，钻心的疼痛使她不受控制得倒向一旁，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怪物朝自己袭来。
难道真的要死在这了吗？
恍惚之间。
只听见一声惨嚎，怪物被一个身影重重踹到了石阶角落，挣扎了片刻就咽了气。
阿宁虚弱得抬起头，愣愣盯着那个身影，眼底透着难以掩饰的震惊之色。
石阶上站着个黑衣少女，俯视着她。
少女容颜绝美，但神色却显得冰冷淡漠，漆黑的瞳眸里看不出半分情绪。
那个，在蛇沼里救过她的人。
南…..乔？阿宁有些不敢置信。
一个消失了这么多年的人，忽然出现在这里，出现在她的面前。
少女没有应声。
只是往她嘴里塞了颗东西。
“咽。”
阿宁愣着神，乖乖将嘴里的东西吞了下去，沙沙的口感，还带着些奇怪的味道。
“为什么救我。”
她问道，上一次在蛇沼或许是因为吴峫他们，可这一次她想不出救自己的理由。
“顺手。”南乔说完，侧目看向石阶顶端的神庙，冷冷道，“戏看够了吗？”
“哎哎哎！疼，慢点。”
黑瞎子吹着欢快的口哨，单手拖拽着个中年男人，一路从石阶上晃了下来。
见阿宁倒在地上，他笑眯眯得调侃道，“哟宁老板，你这是…被自己人炸了？”
阿宁惨白着脸不出声，他又扭头看向南乔，把手里拽着的人往前一推。
“仔细看看，她你认识吗？”
中年男人上下打量了半天，摇了摇头。
认不出南乔就行。
两个人交换了个眼色，黑瞎子会意，笑眯眯得把中年男人拉到一旁，指了指阿宁，示意他把这个人从这带出去。
中年男人正想摇头，被南乔冷冷一瞥，联想到刚才那个场面，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他费劲得搀扶起阿宁，跟在他们身后，约摸着爬了两三个小时才回到了地面上。
此时天已经快黑了。
“顺着山坡往外一直走二里地就是采石场，旁边停着两辆车，你挑一辆，车钥匙在车里，把她送到医院剩下的就不用管了。”
南乔交代了几句，转身就要走。
阿宁虚弱得抬起头，似乎是想向她道谢，就见远处的南乔忽然扭过上半身望向自己，双手插在裤兜，冷风拂过她的发梢。
“阿宁，如果让你重新选一个老板当靠山，你会不会更愿意选拿你命当回事的？”
阿宁微微一怔，许久才回过神，扬唇一笑，“那前提也得能当得起我阿宁的靠山。”
“嗯。”
南乔懒洋洋点头，一路走远。
黑瞎子跟在她身旁咧嘴问道，“你刚给她吃的是什么，蠪王的剧毒可没得解。”
“……..”
南乔有些懒得搭理，可这货居然念叨了一路，怎么比胖子嘴还碎。
“五百。”
“不是，南乔你..”
黑瞎子忽然想起六年前在四姑娘山被她坑走的五百，不禁一阵肉痛。
“沈老板，谈钱多庸俗，你这么善良的人，肯定愿意让我先赊着是不是。”
“不愿意，五百友情价。”南乔拉开驾驶车门，正准备坐上去，就被他拦下来。
“我给你当司机，你告诉我，怎么样？”
南乔饶有兴趣地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眼底泛着一丝狡黠的笑意。
“行。”
“这就答应了？”
黑瞎子感觉哪不太对。
下一秒，南乔利落上车，将车门反锁，接着伸手从车窗抛了颗东西出来。
“哎不是，那我呢？”
黑瞎子看了看越开越远的车，又看了看手上所谓的“解药”，表情有些无奈。
“张家人这性子怎么都一个样。”
一路往北开了十几公里。
南乔将油门踩到底，再一脚踩下刹车，轮胎吱呀一声，在地上摩擦出了黑烟。
挂了个P档，在车上翻了翻，摸出半包中南海来，嗯，黑瞎子这货还抽烟？
南乔把车窗一关，靠在椅垫上，撕开烟纸揪了点烟丝放进嘴里干嚼。
两个月前，自己在北京某处阁楼中醒来，机缘巧合下遇到了黑瞎子，从他口中得知，距离四姑娘山那次大行动，时间线已经过去了六年，不过幸好，吴峫他们全部安然无恙的从张家古楼出来，没有一人伤亡。
可她却丢失了这六年的记忆，直到在银川见到这尊神龛，南乔才明白这是擅动因果，篡改剧情，天道给自己立下的警告。
尼古丁苦辣的味道在口腔里弥漫开，她闭着眼睛，开始复盘这些年遇到的一切。
西王母宫。
“你该不会以为我要亲你吧？”
“我还是第一次见哑巴急成这样。”
“我的胳膊不会废了吧，以后找不到老婆了你可得负责。”
巴乃张家古楼。
“怎么不蹭了？”
“沈老板？您还知道打给我啊。”
“偏心啊南乔。”
南麟楼。
“南乔，实在不行，你就把咱小哥收了吧。”
“你是对的。”
新月饭店。
“你知道张日山他是什么人吗？”
“南风啊，对我的小女朋友客气点。”
“样式雷在我手上，如果霍仙姑想要，不妨找我谈谈条件，找吴峫没用。”
“你要跟霍家作对？”
“我能帮吴峫砸了新月饭店，你还怕我不敢烧你一个霍家铺子吗？”
梨园。
“一个都不能少。”
四姑娘山。
“十年一个南麟楼可不够，要保护吴峫你自己保护去，亏本生意，不干不干。”
“花儿爷，南乔的命能抵债吗？”
银川蛇矿。
“你真够狠的，有把握吗？”
“我说过，你不会死的。”
这些记忆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慢速回放着，从西王母宫与他们相识，再到新月饭店抢龙玺，巴乃张家古楼，没想到自己来到盗笔世界，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
南乔叹了口气，忽然降下车窗，对着深沉的夜色，比了个极具嘲讽意义的手势。
“死老头。”
“这个局，我还就破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