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宁看着沈如琢,他的眼里满含深情,让她有一瞬间恍惚,想起曾经他也曾这样诓骗自己,可那浓浓的爱意之下,只有对权势的渴望。
她皱着眉,无奈道:“沈大哥非要我说,可我说了你也做不到啊”
沈如琢眼底一暗,是了,他能做什么呢?
“怪我,无钱打点,无人可依,才让阿宁你…”沈如琢喃喃道。
谢宁忙制止住他,“沈大哥不要妄自菲薄,阿宁觉得你是最好的。”
“可你家人不会接受我…”
“沈大哥,其实你看着谢家表面荣光,实则捉襟见肘,年里节下、朝堂往来以及硕大的家族开支,加上连年征战,谢家已经不堪重负,伯父和我父亲担忧不已,他们一直希望我三哥能去经商,可三哥脑子不灵活,根本不行。倘若……”
谢宁看了眼沈如琢,“倘若沈大哥你能弃文从商,我定然倾力相助,我阿爹他们也会对你另眼相看。”
沈如琢听罢,直摇头,“这如何可以呢?我乃一介读书人,怎能去做那等下贱之事。”
士农工商,商者最贱,且大齐有令,经商者不可入仕,倘若他真去经商,岂不是白读了这么多书?
可上辈子,沈如琢是何等鼓动她一个谢家女抛头露面的呢?今日,她总算听到了他的心里话。
谢宁忙道:“沈大哥说的是,沈大哥就算不去经商,以你的学问,想来也能仕途坦荡,登阁拜相。”
这话沈如琢便喜欢听了,从小到大,所有人都是这样说的,他往后必然有一番成就。
谢宁继续问:“沈大哥,你如今早已授衣,现在何处干事?”
说到这儿,沈如琢难以启齿,他授衣已经数月,同窗好友或有家中打点,或随便找了个小地方干事,偏偏他无处可去。
倒是有几个书院让他去做夫子授学,可做夫子清贫,且那地方太偏僻了,也有两个县邀他去任录事,可县录事并无官阶,不符合他的身份,兜兜转转,竟一处也瞧不上。
眼下谢宁问起,他不好开口,只好道:“推举我的太多,我正在想往哪处去。”
谢宁又夸赞他一番,笑道:“以沈大哥的人品学问,若是只去任个七八品小官,实在屈才了。”
沈如琢一噎,没应声,这个话题实在不愉快,他不愿再提。
他在谢府待了大半日,及至入夜才离开,刚出了谢府,巷子里便出来一个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表弟。”
沈如琢听见声音,立时转身去看谢府门口,见没有人发现,松了口气,一把拉住那人躲进了暗巷。
“你怎么敢到这儿来!”沈如琢语气埋怨。
谢璋冷笑道:“我是见你进了谢府半日没出来,以为真搭上谢刺史了。”
沈如琢看了看他,眼前的谢璋全身上下没半点谢家人的样子,他这两年混迹赌场花楼,是个混不吝。
从前他们还在宛县谢府时,是沈家上赶着巴结他,可风水轮流转,不到半年他们便家破人亡,被赶出谢府,如今谢璋竟然打秋风打到沈家来了。
沈如琢是不欲理会他的,谢宁曾当面说过不喜谢氏旁支的人,他也当远离。可谢璋半年前找上自己,说有办法帮他尽快与谢宁订亲,这才有了如今的局面。
“今日无论如何,是让刺史夫人心软了,好歹是进了谢府,总有机会的。”沈如琢道。
“那恭喜表弟了。”谢璋笑道。
又说,“你瞧,我早就说过我有办法,你早该听我的。”
沈如琢只觉得他说话难听,今日分明是他的人品和才学打动谢二夫人,叫谢璋一说倒全成了他的功劳了。
况且今日为了演这出戏,还害得他手臂擦伤如此重,可谓得不偿失,但此时不宜得罪谢璋。
“多谢表哥替我谋划,只是此法太过危险,稍有不慎,我便被那马拖行至死了。”
“不会,那马本就是被我拍了几下,跑的不算快,且我们算好了距离,只是……”
只是谢璋没料沈如琢如此力弱,竟然费了好些功夫才拉住马。
沈如琢回忆当时场景,仍然心有余悸,遂道:“以后不要这样了,终究不是君子所为。”
谢璋心道,他这个表弟真是说一套做一套,好有“君子”之风啊,枉那谢宁如此聪明,也有看错的一天,大概是瞧上了沈如琢这张脸?
沈如琢见谢璋迟迟不走,从怀里掏出一两银子,“表哥,我身上只有这些,你省着些吧!”
谢璋接过一看,有些失望,“表弟若抱得美人归,可不要忘了表哥。”
说罢,拿着银子消失在了巷子里。
……………
谢宅。
谢宁站在窗前剪一盆兰花,叶片太过肥厚密集,连花苞也没有一个,养花人说要剪掉多余的叶子,才能开出花来。
世家也是如此,上上下下依附过活的太多,尾大不掉终究不是好事,只是敢于剪掉这些枝叶的太少。
今日他同沈如琢说的那话,一半真一半假,谢家确实亏空,可还没到逼迫嫡出一脉的公子去从商的道理,她总有办法让沈如琢主动走上这一条路的。
“姑娘,庞四来了。”巧秀高兴道。
三年前巧秀跟她从京都回来便一直在身边伺候,这丫头跟她一般大,活泛得很,谢宁有时常常觉得她这个年龄的,就该像巧秀这样。
“让他进来说话。”
庞四从外院进来,停在了窗外面。
“方才,谢璋将沈公子带到了青衣巷,两人大概说了有半柱香时间的话,之后谢璋去了码头附近的暗娼窑子,沈公子回了沈家。”
庞四仰头见谢宁依旧在剪那盆兰花,看来沈公子做的事儿并没影响她的心情,才继续道:“姑娘,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没必要冒险,万一真的伤了你和夫人,我干爹和刘先生他们都会剥了我的皮。”
昨日,他们的人就查到这两人要趁今日他们上山动手脚,本来只需要不去山上,或者改一改时间便能避免了,可姑娘非说照旧,今日那条道上,庞四起码安排了不下十人,就为了以防万一,结果,那个没用的还拉住了。
谢宁见他恼了,笑道:“这次是我的错,让你担心了。”
其实,她是想看看,沈如琢那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为了权势能做到什么地步。挺好的,没让她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