儋州,码头。
码头的船近段时间几乎都被人租用或者买了,还有部分船民根本不愿意租船出去,毕竟风声已经传出来了,说要发大水,这个时候,船就是命。
张昂从外面回来,脱下快被雨渗透的蓑衣,笑道:“庞三哥,你们还是来的再晚点,还真没船了。”
“找到了几艘船?”庞三追问。
“原本我们是有六七艘船,就在昨日府衙里的人来一并租用了,我找老船头借了他的宝贝船,今晚就下水。”
谢宁松了口气,有船就好,有船便能去洛县,“可否再快一些,今晚怕来不及。”
庞三连忙道:“是了,人命关天,越快越好。”
张昂叹了口气,又披上蓑衣,“我去催催,尽快下水。”
不一会儿便传来消息,一个时辰后出发去洛县。
…………………………
洛县。
洛县三面临水,一面是山,此时大部分的人已经转移到山上,随着水位上涨,人们也在逐渐往山上走,可这片山终究地方有限,整个县的人都往上涌,山上的寺庙根本住不了,大部分人都是在山腰上临时搭了棚子,这还不是最艰难的,难的是没有吃的。
谢安扒开一片草丛,惊喜道:“这儿有一窝蘑菇。”
身后的沈如琢以及另一个学子曹金连忙从草丛里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光亮。
“在哪里?”
两人都围过来,看到谢安手底下那片蘑菇,都咽了咽唾液。
他们已经一整天没吃一点东西了,被困山上三日,他们身上带的干粮早已经吃完了。
这山上都是避难来的人,没有人愿意把吃的分出去,指望府衙的人何时来营救,可洛县衙门的县令等人自己都被困在山上,只能寄希望于出去求救的人了。
“看来我们今天起的早还是有收获!”曹金笑道。
这倒是,昨日他们在山上找了许久,可无论是野果子还是野物,野菜蘑菇,能吃的都被人找了,他们今早只能天不亮就爬起来,总算没辜负他们。
蘑菇易碎,只能轻柔的拔起来,很快两人手上便都占满了,曹金冲着沈如琢喊道:“沈如琢,快来拔!”
沈如琢愣了愣,面露为难,“这,怎么拔?”
曹金白了他一眼,“哎,当然是用手拔了!”
“可,我没拔过这个,万一扯坏了……”
曹金叹了口气,“算了,你来拿着,我们来。”
沈如琢蹑手蹑脚上前,可他两只手根本拿不了这么多,曹金急了,“你可以拿衣服捧着啊!”
说着便往他怀里放,沈如琢猛的跳开,拍了拍自己的外衫,“衣衫不整,成何体统!”
这一下,蘑菇全摔到地上,碎了。
曹金看了一眼谢安,两人眼里都有些绝望,可沈如琢分明没关心这个,正垂头扯自己外衫上沾的草叶。
“沈如琢,活该饿死你啊!”曹金怒道。
谢安立刻将衣服下摆捧起来,“别管了,快些放进来,再耽搁下去,雨来了又没得吃!”
“诶!”曹金怒气冲冲,可谢安说的对,这鬼天气,一日要下大半日的雨,怕是天破了个洞。
两人七手八脚把蘑菇采了用衣服抱着,往山腰上搭的棚子跑。
他们刚到不久,雨又下了起来,后面赶回来的沈如琢被淋了个彻底。
谢安看不过去,“沈兄,衣服脱下来晾干吧,湿衣服穿着要生病的。”
沈如琢摆摆手,“无妨,只湿了一点。”
两人再不相劝,起锅开始煮蘑菇,偏巧这个时候,外面传来动静。
“咦,你们听到声音没有?”曹金问。
谢安凝神一听,雨声太大,但隐约真能听到呼喊声,“我出去看看!”
曹金立刻跟上,“我也去。”
两人到棚子外往下一看,方才他们捡蘑菇的地方居然已经被水淹了,看来又涨水了。
正打算走,就听见水里有人在喊,仔细一看,一根浮木上趴着一个人,正在伸着手呼救。
“谢安!”曹金指着水扯着谢安的衣服。
“我看到了 。”
“怎么办?”曹金看着湍急的泥色河流,若是不救,没一会儿那人就要被冲远了。
谢安愣在那儿,他也不知道怎么办,可理智告诉他,他该转身回去喝蘑菇汤。
那人似乎是看见了他们,叫得更大声了,这时上游一截断木被冲下来正好打在那人身上,他一个不稳,浮木从手中滑出,人一下子淹没在泥黄色的水流中。
曹金只觉手中一空,谢安已经脱了衣服,他三两下将衣服撕成条,看了眼曹金。
“把腰带取下来!”
曹金已经懵了,连忙照做,谢安几下将腰带和布条系紧,一头绑在手臂上另一头甩给曹金。
“找棵树系上!”
曹金还没来得及问,就见谢安跳进了水里,朝着根浮木游去,绳子快速划走,他连忙拉住一头绕在了近旁的一处矮木丛,没办法,就近只有这个看起来牢固些。
他一面半跪着拉着绳,一面伸长了脖子往水里望。
“谢安,你可一定得平安啊!”
此时,谢安在水里一个劲儿的摸,可很快又被水流冲远,他钻出水面,入目皆是房屋横梁断壁残垣,哪里还看得见那个人。
正打算拉着绳上岸去,顺眼往下一望,就在下游十来米的地方看到一个人的头,正在挣扎,原来是被水冲到下游了。
他连忙朝着那人游去,可游了几米胳膊的绳子便勒住了他,绳子不够长了。
他拉过就近的一块木板和一根浮木,将手臂上的绳子解下来缠上,抱着浮木顺着水流往下。
曹金一直盯着水面,可再一晃眼,便见谢安往下游去了,他慌了,莫不是被水冲走了?他站在上面大喊,“谢安!”“谢安!”
可雨声太大,谢安根本没回头,连忙拉绳子,费了半天劲,拉上来的只是根空绳,绳子断了。
完了!为今之计只能转身往山上去找人来营救。
他一边跑,一边急的哭,心想人多半是救不回来了,找回来具尸体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