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仪顺着刘锜的目光看去,小船上下来了几个人,其中一个正是姚远。
姚远脚步有些踉跄,见刘锜站在那儿,一直悬着的心才算放下来,望了眼船上,大包小包的粮食密密麻麻堆着,知道事情是妥当了。
“先生可还好?”
刘锜同另外几人打了招呼,再看向姚远,眸光温和下来。
“受了点小伤。”
姚远忙拉他的手臂细看,可却没看到伤口。
“伤在背上,不妨事。”
“都怪他们言而无信。”
姚远目光扫过一旁的陈仪,倒不遮遮掩掩,语气有些冷硬,“这人怎么办?”
陈仪一听,冷笑道:“你们高兴得太早了 !还不快将他们拿下!”
说罢,船上那二十来个帮工一齐围了上去。
“我这些人可不比军中那些人差,你逃出来就该跑掉,可你偏偏不自量力找上我,今日就别怪我了。”
陈仪心道昨日那几人便将刘锜抓住,今日他有二十来人,还对付不了这几个?
可他忽略了刘锜是如何从陈昊那儿逃出来的,他这些人如何困得住?
刘锜的眉目渐冷,原本他是想着利用陈家兄弟买粮食,可没想到陈仪中途反水,不仅谋了他的财,还差点害了他的命,他这是终日打鹰却被啄了眼。
没等那些人反应,刘锜抽出藏在腰间许久不用的断刃,几个近身已经解决了几人。
眼看数人倒下,陈仪大惊,“杀了他!”
可那些帮工哪里是刘锜的对手,几乎是一个照面便被刘锜制住丢下了河,就算爬起来,见了这状况也是逃命去了,哪里还敢再来。
二十几人转眼只剩了几个,陈仪这才心肝胆颤,一边奔逃一边救命,逃了十来米,只觉手臂一凉,转眼一看,一条手臂摔在地上,上边的布料赫然是他的,此时疼痛袭来,血液喷涌如注。
他哎哎的倒在地上,不敢去看靠近的那人,只觉得后悔不迭,如何就鬼迷了心窍,惹上这样的人,小命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可等了许久,只听到脚步声渐远,他嘘着眼睛,看到那人上了船,船缓缓远去。
…………………
旭日初升,金辉洒向江面。
姚远道:“先生为何放了他一马?若他跑去告官,恐后患无穷!”
“关中军里出了这样的事,他本就跑不了 ,我不杀他,自有人杀他。”
“关中军?先生是说粮食出自关中军?陈镍?”
陈镍是关中军将领,陈贵妃的父亲,其兄陈皋是陈家现任的家主。
姚远见刘锜不说话,追问道:“你如何知道是关中军,你进了军营?”
“嗯,见到了陈镍的儿子。”
姚远难以置信,他以为刘锜只是制住了陈仪,没想到竟然和陈家人碰面了,传言陈镍为人刻薄小气,他的儿子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
“他就这样放了你?”
刘锜笑了笑,“是不得不放了我。”
早在从琅县出发时,便已发现陈仪不对,让人传话给庞五,让租了艘小船一路跟随,昨日在船上,趁陈仪不备,提前便让姚远下了船去报信。
原本他是想直接在码头劫粮,可好奇心驱使,还是想看看究竟是谁在背后操控,这才冒险假装被陈昊制服,果然被带进了营地,没想到居然是陈家,最意外的是竟然见到了陈锋。
陈锋不认识他不奇怪,毕竟他在京都时日太短,做的也是见不得光的事儿,后来事发,几方都派人追杀他,他逃出了京都,隐姓埋名,易容行事,没想到这么快便见到了故人。
“你不会杀了陈镍的儿子吧?”姚远有些怀疑。
“这个关口我倒不至于惹事上身,陈锋若死,陈镍那老匹夫怕是要追我到天涯海角。”
不过,今日是为了谢宁的大计,行事不便出格,日后若有机会再落到他手里,他可不会在乎陈家。
姚远放了心,赶紧让庞五的人开船,回程得快一点,以免生事。
刘锜知道他担心,可等陈锋醒来,起码得明日了,追不上他的船。最主要的是,陈家这样偷偷倒卖军粮,根本不敢大张旗鼓的寻人寻粮食,只能吃这个哑巴亏!
船在水上行了一日,绕开之前的码头,终于到了琅县,庞五带着人已经等候多时,这些粮食将分开由马车运到琅县码头,再由几艘小船运回宛县,至于宛县那边,庞三应该安排好了。
“刘大哥,这一趟辛苦你了。”庞五拿出一封信递给刘锜,这是他离开那日就从儋州送来的了,算起来已经拖了两日。
“其他弟兄如何?买粮可顺利?”
“我今早收到信,除了您这里,就只有儋州那儿有一处买的粮食对不上数,其他的都成了。”
刘锜点点头,打开信扫了扫,眉头皱起来,谢宁的猜测是对的,卖粮食的确实是关中军,只是这和谢瞻船上遇伏有何干系?莫非当年的军粮一案,也同此有关?
幸好他抓了陈昊,陈昊这么多年一直帮着陈家父子卖粮,应该是知道内情的,当务之急是赶紧回宛县。
……………………………
祁县关中军大营外二十里柳林凼,陈锋睁开眼,只觉四肢巨痛,可偏偏被人绑住,动弹不得,只能大喊,可此处人烟稀少,少有人至,喊了半日,直到傍晚,有几个偷摸着打算去河里洗澡的兵丁发现了他,才将人放了下来。
陈锋顾不上休息,让人去找陈昊问话,要让人去抓刘锜,可哪里还有陈昊的踪迹?
不仅陈昊消失了,粮库里十万石粮食也没了,知情的兵丁不是死了就说是陈昊安排的,回想起被挟持的场景,怒火中烧。
“还不快去给我把人找到!”
他手底下的兵丁瑟缩道:“去哪里找?”
对了,去哪里找?他除了见过这人,其余一概不知。
他只知道那人武力强悍,力大无穷,饶是他也是军营中人,可在他手里,却宛如鸡崽,这种耻辱,如何不报?
“找陈昊,先把陈昊那狗东西找到!”
“是是…我们马上派人去找!”
底下的人正要去,又被唤住,陈锋压了压声音,“我让你们这么大动静了吗?”
“呃……”
“给我悄悄的去找,要是惹出什么事儿,我踩死你丫的…”
说到踩,陈锋觉得胸口一痛,他伸手一摸,才发现怀里的银票也没了,火气再也压制不住,“他妈的,我的钱呢?”
他的喊声传出去很远,当然刘锜已经听不到了,他乘坐运粮船,已经行了一日水路,快要到宛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