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不知是张大夫昨日的话起了作用,还是老夫人的病真的好了,一大早,院子里便忙起来。
沈老夫人虽然已经醒了,可却突然又犯了疯病,一问三不知,对昨日说的话更是绝口不提,老夫人李氏又气又急,偏偏没有证据不能拿她怎样。
谢府西院,谢宁正在看她园子里那块地。
“噢?沈老夫人疯了?”谢宁诧异道。
阿四笑道:“正是呢,听说连人都不认识了。”
眼下犯疯病,倒真是个脱身的好办法,可李氏也是人精一个,就看谁棋高一着了。
“老夫人信了?”
阿四摇摇头,“谁信呢!一早便让张大夫来诊病,说无论用什么办法得治好沈老夫人呢!”
“这样啊……张大夫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这真是疯病还有的治,这装疯的病可为难他了,也是一筹莫展,到现在还没回去呢!”
沈老夫人和老夫人李氏可谓一丘之貉,上辈子这两人关系好着呢,没想到这辈子走到这样的地步。
谢宁莞尔一笑,看着几日前刚播下去的种子,“阿四啊!你瞧我这新播的种,怎么还不发芽?”
阿四挠挠头,不清楚这位二姑娘怎么突然说到种子上去了,“大概是这几日天热,没浇水的缘故吧!”
“嗯嗯,我觉得也是这样。得浇浇水才行!”
谢宁端起清晨未饮尽的水浇了下去,一边浇一边道:“你告诉张大夫,既然是老夫人发的话,那么他就得尽心尽力的治,拿出真本事来治!”
“真本事来治?”
阿四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没有的病如何治?
“听说西大街刘员外府上的老夫人几年前犯了疯病,张大夫神医妙手,保住了那老太的命呢!”
阿四听罢,眼睛一亮。
那刘员外的老母瘫在床上几年了,这宛县谁人不知?看来,二姑娘这是打算借李氏的手收拾沈家老夫人了。
阿四应了去寻人,谢宁重新取了水来将那块地浇了个透,慢慢想着近来的事情,怕哪里有了疏漏。
如今她面对的不过一个谢氏旁支,已然如此费心劳力,往后若还遇到京都那几人,真不知是何光景,她如今能做的只能是隐藏自身,一步步筹谋,总有她能光明正大站在那群人面前的时候。
浇了水,谢宁换了身衣裳,往东院去,谢安还有两日便要去往儋州,虽说有孔先生同去,可毕竟离宛县远了,有什么消息也不能及时传达。
谢安的箱笼早已经备好,谢宁到的时候,正在清理房中的东西。
“三哥,之前祖父送你的那套文房四宝可带上了?”
谢安见是她,高兴起来,放下东西,让她坐。
谢宁看他处事,果然比之前老道不少。
“那套文房四宝,早先送给璋兄了。”
果然见谢宁垂下眼,谢安叹了口气,“阿宁,对不住。”
他跟着孔先生去历练那一个月,后来在儋州王衍给他说了八宝鸭的那事儿,已然明白自己之前犯的蠢事了。
“三哥的东西,自然是想送给谁送给谁,何须跟我道歉?”谢宁道。
“不是那个意思,不是为这事儿,是我之前说你……”谢安想到之前自己维护谢璋兄弟,说他们不喜谢宁的话,如今想来只觉自己不配当一个哥哥。
“哎,总之,以后我会离谢璋他们远远的,只有你和阿真才是我亲亲的妹妹。”谢安笑道。
谢宁听他说到这儿,大概明白谢安是受了人点拨,这下是真回过魂来了,去了儋州应当也不会轻易遭人蒙骗了。
“那好,三哥去了儋州可要好好逛逛,看有没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记得带给我。”
谢安见谢宁笑嘻嘻向他讨要,心里真放松下来,一个劲儿答应他,说要送给谢宁买一个宝贝匣子,遇到好玩的好吃的就买了放进去。
“啊?等你回来的时候,那匣子里的东西早不能吃了……”
“那,我就再给你买一份。”
“这还差不多……不对啊,得买两份才行!”
“为什么?”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谢安突然笑道:“对了,差点把阿真忘了!”
“就是,你不买两份,回来她可要扭着你哭鼻子!”
兄妹两的笑声传出去很远。
院子外,一个清瘦的少年身影,听了这声音,停下脚步,徘徊起来。
“谢二姑娘……”
谢宁刚出院子,便被唤住了。
她侧眸便看到沈如琢站在树下,枯着眉看着她,那张脸俊逸又清苦,愈发惹人同情,这神情她实在是太熟悉了。
有时,谢宁在想,上辈子她怎么就甘心这样为他付出十数年,想来便是因为他这让人心疼的神态吧!
“沈大哥 ,听说府上老夫人病了,你怎么在这儿?”
听谢宁提及神老夫人,沈如琢眼里闪过一丝羞恼,但很快便被担忧取代。
“祖母因着姑母犯的错事忧心发病,我也是刚从她住处回来,正好撞上二姑娘。”
真是好说辞,竟真成沈氏一个人的错了。
“啊,正是呢!二堂婶那样心善的性子,也不知是被谁冤枉了……还害的沈老夫人生了病……沈大哥可要放宽心啊!”
谢宁皱着眉,眼含同情,安慰道。
沈如琢原本以为出了这样的事,谢宁大概不会搭理他,没想到眼前这位京都谢家二姑娘,竟然是这样良善的性子。
他语气有些激动,叹了口气,“没想到这府上还有二姑娘这样明理识大体的人,我姑母被人害了,我祖母更是无辜啊!”
“沈大哥别急,等二堂婶醒过来,说出谁指使的,自然能够查清楚的。”
“正是,正是。二姑娘是这谢府最善心之人了!”
“哪里,沈大哥这样的人品学问,府上又怎么会出那等盗窃之徒呢,传出去岂不是让人贻笑大方!”
沈如琢一噎,“正是呢!我沈家也不至于落魄到如此地步!”
谢宁浅浅笑着,又安慰了沈如琢一番,才离开。
沈如琢看着她走远,只觉得心里的郁结一时全消,正如这位谢二姑娘所说,偷盗一事,万万不能是真的,只能是假的,他们沈家怎么能沾上这样的名声,那么他的前途和未来岂不是完了?
想到此处,他又折返回沈老夫人的住处。
下午,谢府上下都在传张大夫给沈老夫人施针治病,不知道是如何治的,只听到院子里叫声震天。
病还没治好呢,沈家就来了人,要接回沈老夫人和沈如琢。
李氏骑虎难下,库房钱财没找回来,哪里愿意放人?可惜偏偏没有证据,沈家人这下倒是硬气了,只说谢家不放人就告到州府去。
就在此时,那沈老夫人突然清醒了,说一切都是沈氏做主,库房财物去了哪儿,他们一概不知,就这样,两方僵持不下,李氏只得答应先放了沈老夫人和沈如琢。
据说,那沈老夫人是被人抬上马车去的,看来这病得果然严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