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锜这趟随谢瞻外出,回来后愈发得到重用,倒比孔先生更得谢瞻的喜欢。
这日,谢安考虑再三,还是把自己想历练备儋州州学大课的事儿告诉了谢瞻,儿子有这样的想法他很高兴。
加上陈氏早先一直说要给谢安请一个师傅,没想到耽搁至今,这一次正好一道把此事办了,可究竟请谁教谢安,倒让他犯了难。
他的身边有两个可用之人,一个是谢高派来辅助他的孔先生,学识渊博,宽厚仁义,可堪为师。另一个自然就是刘锜,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此人智计过人,善断人心,这样的人若愿意教谢安,自然是谢安的造化。
可惜,恰恰如此,他反而迟疑。谢安是谢家子,他们谢家乃百年世家,家风自来清正,若谢安日后攻于心计、不择手段,恐有违谢家家风。
可,他属实欣赏刘先生,纠结了半日,决定让谢安自己选择。
他将谢安叫到身前,将替他择师的想法说了,让他自己想想,愿意随何人学习,他一定好生替谢安拜师。
谢安一听,眉头微皱。他对刘锜可是印象深刻,当日是他和谢宁将重伤的刘锜救回来的 ,虽然不知何故刘锜入了谢瞻的眼,可在他心里,他总觉得他是个山匪。
至于孔先生,在京都时他常在谢家大房游走,知道大伯谢高对孔先生的敬重,一个谢高都赞赏的人,若能成为他的先生,他自然更乐意。
“父亲,儿和孔先生更熟悉,愿意跟着孔先生受教。”
谢瞻听了,心里划过一丝失落,可很快便想到谢安跟着孔先生学习确实更适合,谢安心思简单又直来直去,他不奢求他能为谢家二房做什么,守成即可。
“你既然有了想法,那么我便厚着脸求到孔先生那里去,请他收你为学生。”
谢安谢过,告知了陈氏,准备好了拜师礼,便往孔先生的住处去。
孔先生和刘锜都住在县衙,谢瞻和谢安到的时候,两人正在树下下棋。
此时孔先生正捏着棋子,啧啧叹气,落在这儿无异于羊入虎口,往那儿落又恐陷入死局。
“哎,你这招可真是不给我后路啊”
刘锜笑意融融看着孔先生,“先生瞻前顾后,心疼每一颗棋子,当你手里的棋倒是幸运。”
孔先生听了,把棋子一搁,摇了摇头,叹道:“老了老了,本想丢的子少一点,没想到满盘皆输。”
两人放了棋子,才注意到一旁的父子俩,忙起身相迎。
“二爷今日怎么有空带着三公子过来?”孔先生看着谢安手里的东西,心里大概有了猜测。
刘锜笑道:“听说三公子在准备儋州州学大课,不知可稳妥了。”
谢瞻向两人拘了一礼,才道:“如刘先生所说,安儿眼下学无进益,所以特来请教。”
刘锜一听,笑道:“孔先生乃刘某平生所见,心胸最为豁达广阔之人,若三公子能得孔先生指教,自然是福气。”
他这话,赞扬了孔先生,顺带也表达了自己不愿为师的想法,谢瞻自然听懂了。
他一边替谢安说项,一边想着刘锜是因何不愿当谢安的先生呢?
孔先生倒是受宠若惊,谢安是谢家嫡支,认他当先生,他属实有些惭愧。
“二爷这是说哪里话,大爷让我到你身边不过是见我老迈,知道二爷你心慈,尊我敬我,我岂敢厚着脸当三公子的先生?”
这话真是谦卑到了极致,谢瞻触动不已,孔先生克己复礼,教授谢安再合适不过。
“孔先生大才,若能当安儿的先生,谢瞻感激不尽。”
谢安说着便跪了下去,诚恳道:“请孔先生收下学生吧!”
孔先生看了一眼谢瞻,又看了看刘锜,再看向地上的谢安,心里有几分感动。
他双手扶起谢安,捏着谢安的胳膊,转头对谢瞻道:“二爷,承蒙你和公子看得起,认我为师,我孔某自问学问不够,但愿倾囊相授,日后若公子另外觅得良师,不必拘礼客套,可另行拜师。”
“一日为师,终身为师。谢安岂会胡乱认人……”谢瞻还没说话,谢安便驳道。
“哈哈哈哈,安儿说的对。日后好好跟着孔先生,可不能惹先生生气!”
“哈哈哈”
“恭喜孔兄收了个好学生。”刘锜笑道。
几人欢欢喜喜的行完拜师礼,孔先生收了师仪,也送了谢安一枚玉牌,便算是收下这个学生了。
因着大课时日无多,第二日,孔先生便带着谢安离开县衙游历去了,说是去感受宛县的风土人情。
他们这趟走的急,谢宁知道这事儿,还是刘锜顺道提起。
“刘先生觉得,我三哥拜孔先生为师可合适?”
这个孔先生,谢宁了解并不算多,只知道他是大伯谢高的幕僚,跟在他身边数十年,上辈子他入京并未见到此人,后来她入了梁王府,谢高升迁回京都,走动频繁起来,才见过两次,那时谢高身边最得脸的是陈师爷。
“二姑娘可知,孔先生出自哪里?”刘锜笑道。
谢宁摇摇头,“不知,早年我大伯很看重他。”
“据我所知,孔先生出自琅县,曾师从王谓。”
“王谓?”
谢宁也被这名字惊到了,若真是王家上代家主王谓,那可是大齐名士,两朝宰相,皇帝见了也得礼让三分。
刘锜见她神情,继续道:“正是两朝宰辅王谓。”
谢宁听罢,只叹了口气,王谓才能地位自是无人能及,可惜早已不在人世,这一代家主是王衍之父,可孔先生既然能如王谓的眼,自然不可小瞧。
“看来三哥这次倒真是有大造化了。”
刘锜也点头,他同孔先生相识不过数月,此人清正,虽有几分古板固执,可德行学识少有,若真心愿意教授谢安,是再好不过。
两人谈及谢安,倒一时忘了正事。
刘锜想到庞三告诉他的事情,稳妥起见还是问道:“姑娘,庞三说那两个暗窑的女子这两日不老实,他的意思是提前计划。”
谢宁摇摇头,那两个是让谢璋谢琚再爬不起来的关键,关键的人得用在关键的时候。
“辛苦先生让庞三叔想想办法,快了,最多一月。”
谢璋自诩宛县名士,恃才傲物,其实,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而一个月后正是县学州学大课,她倒要好好看看到时他如何转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