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业是男人永恒的、永不失效的春药和美容品,三十岁意气风发,四十岁趾高气扬,五十岁举重若轻,六十岁神闲气定,七十岁返老还童。此时的李子川和章立言一样都是事业上春风得意马蹄疾,昂首阔步意气风发。
李子川穿着结婚时的那套三千多的利郎西服上台接受红箭老大的颁奖,笔挺、帅气、得体,发型稳重而妥帖,举止不卑不亢。大礼堂翻修工程提前21天竣工验收,红箭厂老大老二亲临现场对工程质量赞不绝口,不停朝李子川竖大拇哥。
“小伙子,咱们厂以后的工程就交给你了,你可要保持这个水准哦,”红箭厂书记握着李子川的手殷切嘱托,牛剑昆在书记身后乐开了花。
表彰大会就是在新落成的大礼堂举行的,大礼堂被行政科布置的流光溢彩锦上添花。李子川对牛剑昆轻声耳语:“明晚我上你家登门拜访。”
之所以明晚,一是因为今晚庆功宴不知要醉倒多少人,二是因为工程款明早到位,上老牛家,重点在于给老牛一个满意的交代,彼时在医院树下饱受蚊虫之苦、大着胆子许下的承诺就要兑现,李子川激动、忐忑。
桑塔纳后备箱里塞的满满当当的礼物,有进口红酒有茅台,有万宝路有红塔山,后座堆满了果篮。李子川从红箭厂厂长书记家依依惜别后,最后一站是柳芳菲家,也是牛科长家。
礼多人不怪,柳芳菲还是被李子川的出手阔绰吓到了,真诚而心疼的说:“李三,你挣钱不容易,干嘛把钱花到我们家身上,你有这些钱和精力花到红箭厂,我们这真的甭费心思别花钱,我和老牛义无反顾、毫无保留的支持你,你瞅瞅为这个工程你都成非洲花生米了。”
“芳菲谢谢你为我着想,谢谢你没嫌弃我这非洲花生米,你家的恩情李三没齿不忘。”
“可以啦,差不多得了,还没齿不忘,看我不弄死你”牛剑昆大笑着打断了李子川。“东西我收下,我们全家谢谢你,我和芳菲毕生都愿意为李队长效犬马之劳,”牛剑昆笑的爽朗。
“芳菲,我约老牛下去抽根烟,你没意见吧?”李子川跟柳芳菲就此作别。
“云秋意给你写信没?我俩倒是一直通着信呢,”柳芳菲依依不舍,好久没见老朋友了。
“没有啊,我老早以前写过一封,她也没回,我得走了,烟瘾犯了,我和老牛一样都是好男人,不在孩子面前抽烟,我走了啊芳菲。”其实,李子川一直和云秋意有书信往来,虽然极少,只是他不想让老牛知道罢了。
楼梯拐角,四下无人之时,李子川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递到老牛手里,并示意他不要出声,牛剑昆笑了笑默不作声的把厚厚的红包揣进了兜里,朝子川比了个抱拳作揖的动作。
子川母亲每周都会打电话给他,以前单身时,天天回家,住宿舍三两天不回,母亲就会把电话打到门房,后来就打传呼,等李子川结了婚,回家更少了,母亲就隔三岔五的打他手机,母亲只会打座机,李子川的手机号码是他自己写在家里电话本上的,绿色的电话本基本都是李父的笔迹,这一辈人只习惯把亲戚朋友的电话记在本本上,李母打电话给子川都是翻电话本照着拨号。
李母唠叨,李子川不管以前接座机还是现在接手机,大多数时间都是电话远离耳朵,任由母亲絮叨,偶尔回个哼哼哈哈,李母知道也不说破,知道儿子安好也就得了。
今天李母打电话说,说要给他送碗牛肝菌来,教他怎么炒吃,李子川说我倒是在家,但你别麻烦了,省得你跑,天又热,李母只说,你来路边等我就挂了电话。
只过了半小时,李母扛着一小袋米拎着一碗菌子,满头大汗的出现在树下躲阴凉的李子川面前,子川看着矮自己两个头的母亲发间清晰可见的汗珠子五味杂陈。
他们一家三口极少回家探父母,说忙是借口,吴薇懒得去,懒的连自己家都不去,休息天只忙着打扫自己的小家,李子川有心,却拗不过,一说就是吵架,只能无限羡慕章立言每周携家带口回家探母,心里那叫一个不是味儿。
李子川在筹备下一个工程,心里在做更大的谋划,红箭厂的领导没有食言,接下来的工程源源不断,李子川觉得力不从心,是该重新规划一下了,虽说开工尚早,但真得提前规划规划了,千头万绪,正好趁礼堂翻修胜利结束之际整理一下,家里不省心的吴薇、外头红箭厂的上上下下、还有砂场石料厂应收的款项。
就在忧烦之时,李子川收到了云秋意的来信,看着白色信封上云秋意娟秀的字迹,李子川意乱神迷。
子川你好:
前些天我们一家三口带着公公婆婆去了趟大理丽江,我虽然是云南人但我从来没有去过大理丽江这条线,我想告诉你太值得去了,回来后我写了篇长文游记,怕你没耐心看,就选了一段束河的抄给你,希望你有时间也带着父母去走走,他们逐渐老去,别给他们也别给我们自己留遗憾,切不可等到子欲养而亲不待(这话的意思就是别留孝敬的遗憾)。
悠长的路途让人烦躁与憋闷,终于到了束河古镇,雨,似停非停,偶尔,清风过柳,洒下一把把细沫,霏落;青石板,湿漉漉的,黝黑,青亮,映着灯火、映着车轮的颠簸;一排排客栈,一挂挂灯笼,两三层,三五串,微温,却不昏黄;探出车窗,似乎有些许白气弥散,是雨的末梢、柳的呼吸;夜空低矮,不见星辰,微微凉;束河,是沁在湿润里的幽静,却不曾想,忘我与涤荡竟是这一瞬之功;我,轻声念叨了一句:雨巷,不知这静夜是否听得。
下车,生怕打扰这柔软的午夜,却见漫步的旅人裹着外套走在青石板路,沙沙作响,不疾不缓;三角架后专注的雨披,闪光嚓嚓,划过;虽只偶尔景象,却令人不觉夜深,只察人之不静,心中浅笑,惬意起来。这里的时光,似走非走,不徐不急。拎着沉沉的行李,忽的发现脚旁方方正正的沟渠里竟有清泉匆匆,像在运兵,快速而静默,像在欢歌,陶醉、旁若无人。是夜,却得见其清亮,是夜,亦得闻其溪声,心下大悦,倦意顿消。方明雪山之水,育民一方,方知束河古镇,养人一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