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作为企业栽培、提拔对象或是后备干部的遴选对象,是要通过党政工联席会议、班子会反复讨论考察的,章立言能有那么好的机会通过四处游历来历练、来积攒人脉、来锤炼管理,说明组织是信得过他的,厂长、书记在每次转岗前都会跟他谈话,殷切期望溢于言表。
章立言苗红根正天生就是当官的料,文章写得好、口才好、形象儒雅简直是革命接班人的不二人选,而且章立言踏实听话,聪明,极能领会领导意图,很会来事儿,所以厂长、书记都很喜欢他,时常表扬他政治立场坚定,做事讲原则守纪律,既能领会厂党委的意图,又能充分理解群众,交办的事都圆满完成。千言万语就是千斤重担,以章立言的政治智商和敏锐,他很自觉的约束自己,无论到哪个部门都最先到最晚走,来了就能沉得下去,就会专研业务,就能走到群众中去,但千好万好,他也有软肋:石小悦。
章立言不是惧内的人,但能充分尊重妻子的意见,两家的事都兼顾、照顾得很妥帖,但是石小悦却是个惹事精,是个十处敲锣九处有他的主,尤其是章立言利用职权把她调进机修车间后愈发忘形了。石小悦本来在青年路的百利鞋店卖鞋,她和章立言认识的很早,那会儿都刚从学校毕业,同学朋友一块儿玩时认识的,九转十八弯终于修成正果步入婚姻殿堂,书记给证的婚,是书记了解到小石的情况后主动跟小章说并且亲自叫了吴科长过来当面交代的调动,所以石小悦很顺利的在无数羡慕阳光中进了机修车间抄电表,那叫一个闲啊,一天织件毛衣都可以。
章立言无比感激书记的关怀照顾,但控制不了妻子的是非冲动,人闲是非多,说的就是石小悦,又是夫荣妻贵的官太太,又是企业新贵的诰命夫人,她有资格昂着头走路,但遗憾的是石小悦把握不住自己,又闲又张狂,极好播弄是非,搞得章立言抓狂不已,说了无数次都收效甚微。
然后,这把是非之火烧到了自己。
那天晚上,章立言从实验室加班回来已经九点多了,还惦记着新产品的研发,快速洗了把脸就到书房开了电脑继续工作了。
“你房间怎么一会儿咳嗽,一会儿敲门啊?你没事吧?我听着也不像你的动静啊。”在客厅看电视的石小悦冲书房里的章立言问道。
“我在用QQ传文件,”章立言正在忙活,只回答了一句。
“咋会有那么多的声音,又是敲门,又是咳嗽,又是滴滴滴,热闹得很,”说话间石小悦已经跑到章立言背后,充满好奇的对着电脑屏幕四处搜寻。
章立言的电脑硕大而笨重,小小的显示屏坠着长而肥大的身躯,一直顶到窗下,这还是“职务之便”搞来的“公家武器”,一般人家还真没有,章立言正在傻等着一张图片传过来,进度条像死了一样一分钟一格的前进,慢吞吞声声慢。
章立言指着屏幕右下角的胖企鹅给石小悦看:“喏,刚才你说的那些声音都来自这只企鹅,我这会在等技术员传图。”
“嘿,还戴一红围巾,挺可爱的哈,”石小悦自己也想不到,从此以后自己打开了自己的潘多拉魔盒,一发不可收拾。
“不影响你了,我就好奇来瞅瞅,我看电视去了,”石小悦坐回了沙发。茶几上搁着章立言刚买了一月还没熟练掌握的厦新a8手机,此时正无声的闪着幽兰的光。
章立言比较在乎群众意见,生怕有人说他腐化堕落崇洋媚外,买手机时特意咨询了李子川,他想买个国货,李子川思考三秒钟告诉他啥新,只是他一直扑在工作上,好多功能都还没学会,这会鬼闪鬼闪的是短信提醒。
石小悦小心翼翼的拿起了章立言的手机,是他陪丈夫一起在小西门百汇商场买的,她挑的银色。别人的手机,尤其是丈夫的手机对妻子来说就像是百慕大三角,有着致命的、不可抗拒的吸引力,尤其年轻、好事的妻子,而石小悦恰恰就是。
很快,石小悦就像烧红的木炭,从冰冷乌黑到逐渐变红发热,直到红透了自己,对,是燃烧别人的时候了。
“章立言,刘珊珊是谁?为什么一天天跟你发那么多短信?为什么这么晚了还发短信给你?看看你俩都聊些啥?”石小悦怒不可遏,拿着手机就冲进了书房质问章立言。
章立言不像李子川,他极少和石小悦吵架,尽管石小悦好拨弄是非、为人张扬也极少去章家探望公婆,他还是忍了,能不说、能不批评石小悦尽量不说不批评,他不想把家庭的烦恼带到工作中去,他不想有任何影响仕途的因素发生,尤其是后院,但凡能掐死在摇篮里的隐患他都不留活口的即时掐死了。对石小悦他忍耐、最大限度的忍耐,甚至是漠视、忽视,不去细想,不去放大那些缺点,女人嘛婆婆妈妈、唠唠叨叨、自私点、是非点也还在可控范围内。但是,偷看手机,这是原则问题,不容触碰。
章立言抬起头,顶了下眼镜,冷冷的对呼啸而来的石小悦说道:“谁让你动我手机了?我同意你动我的手机了吗?以前传呼机你都能自觉不看,现在手机了,你来劲儿了是吧?”.
“我是你媳妇有啥不能看的?你说刘珊珊是谁?为什么这会儿还发短信给你?”石小悦毫不示弱,吵架她还没怕过谁。
“你光屁股我都能看,更甭说一手机了,传呼机,一是看着麻烦要翻代码本,二是那玩意儿也掀不起啥大浪来我懒得管。” 石小悦炮火不断,振振有词。
“看你俩表面是说事聊工作,但你看看时间,朝九晚五,早请示晚汇报,你看看语气,充满暧昧。”石小悦开始直指要害。
“刘珊珊是厂里技术科才分来不久的大学生,实验室和技术科正在研制新产品,小姑娘才来,请教的问题也多,工作上直接和我对接,所以来往多,这有啥好大惊小怪的,”章立言还是尽可能的保持了耐心和冷静。
“正宫娘娘在此,谁敢作乱,我石小悦可容不得狐狸精,我郑重警告你章立言,也请你转达我的警告,转告给你身边对你心存幻想的大姑娘小媳妇,明天、后天、大后天我也会天天在厂里宣传,章主任是我的,谁都别打主意。”石小悦叉着腰悍妇一般。
“人家是才进厂的小姑娘,你不要烂人家名声,我也正告你石小悦,没有大姑娘小媳妇惦记你男人,你男人也不是花蝴蝶,第三,请你管住你的烂嘴,不要给我制造麻烦。”章立言声音不大、语气不重,却充满了震慑。
“你若再任性妄为,你若坏了我的前程,有你石小悦好看的!”章立言发出了正式威胁。
“最后,你给我记着,手机、呼机和日记本一样,是很私人的物品,没有本人同意谁都不可以擅动,要是再有第二次今天的事我饶不了你。”
章立言的正告暂时吓住了石小悦,没有啥比丈夫的前程重要。石小悦把章立言的厦新往书桌上一扔,哼了一声,悻悻而去。
章立言是做政委的料,即便吵架也是摆事实讲道理,研判后果给对方看的,而且他温文尔雅从不发火,所以这一仗,他眼里露出的从未有过的愤怒与冷酷震慑住了石小悦,换来了暂时的安宁。
然而,安宁市短暂的,仅限于这一晚,这一晚章立言睡在了书房,石小悦也没来叫他,也没服软,令章立言想不到的风暴还在后头。
也就是第二天,几乎是头一天的同一时间,石小悦拎着长长的通话记录打到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