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托弗说他想进攻?好!不愧是我的兄弟!”
听完传令兵的转述,弗雷德里克骤然间拔出阔剑,指向天空。
“但我可不会单让弟弟一人享受胜利的荣誉,中军听令!”
“在!”
博罗诺夫气势汹汹地回应道,也拔出了自己的佩刀。
“向前方推进,掩护克里斯托弗,我军在人数上占优!给我碾过去!”
中军士兵被皇帝高昂的斗志所感染,纷纷发出底气十足的吼声。
在察觉到中军与右翼开始主动放弃阵地向前压迫后,罗贝尔不满地皱紧了额头。
“胡闹,我军人数占优,正应该依托宽阔地形迎击,主动放弃有利地形,去狭窄的林口寻战是何道理?”
传令兵:“主教,我军是否应该跟上友军?”
“不然怎么办,让中军侧翼暴露给敌人吗?”罗贝尔懊恼地甩了下马鞭,“知会全军,我们也跟着友军压上去,但是不要靠近左侧的山林,那里可能有埋伏,知道了吗?”
远方的波兰军正中央,卡齐米日远远观察到奥军主动开始推进,不由轻蔑地一笑。
“看见没,我就说那个不善打仗的皇帝肯定会过来白给,哎,胜利的果实向我嘴里来的太快了。”
卡齐米日一边从容指挥着军伍展开队形,一边疯了似地把自己插成戏台上的老将军。
“奥军不堪一击,我军优势很大。”
“很难想象伊丽莎白会输给这种白痴。”
“我仿佛看到胜利女神在向我招手,她一定是喜欢我,没办法,我这样年轻有为的国王,欧陆不会再有了。”
行军总管每听上一句,额头的冷汗便涔涔地多出一分。
但其实他无需担心。
因为对面的皇帝也在不甘示弱地插旗。
“我军装备精良,这仗要是能输,朕当场就把这把剑啃了!”
“你们别害怕,没人比朕更懂行军布阵,专业军事家这种局势还看不懂吗?五万军马打四万军马怎么输啊?”
假如此刻阎王爷翻开生死簿,一定会看到两个外国名字一闪一闪,不像是在打仗,简直是在斗法。
两军统帅突发临时精神病之际,在战场的第一排,穿戴半身板甲的奥地利军人与穿戴轻便锁子甲的波兰大兵猛然碰撞在一起。
厮杀声震天而起,象征着一场血腥暴力的杀戮盛宴正式拉开序幕。
侧后方的高尔文借助望远镜清楚地看到两军交锋的情形,高高抬起的手臂如断头台刀锋般落下。
“开炮!”
卡齐米日兴奋地驾着披挂全身马铠的战马突然敌阵,挥舞手中长矛将一个个奥地利士兵刺成日耳曼牛肉串。
这是他在普鲁士战争中染上的“恶习”,不避矢石,冲锋陷阵。
就在四年前,波兰先王,也就是卡齐米日的大哥瓦迪斯瓦夫三世,正因在讨伐奥斯曼的战役中身先士卒,不小心陷入重重包围,最终力战而死。
原本卡齐米日告诫自己,绝对不能犯大哥一样的错误。身为大军主将,重要的是取得胜利,而不是彰显个人勇武。
可当他真的冲入条顿骑士团战阵,身边充斥着敌人时,斯拉夫人古老的战斗欲望彻底碾碎了一切理性。
他机械般地挥动武器,感受着锋利的长矛戳裂敌人脊椎的美妙触感,完全沉沦于刺激战场的兴奋当中。
正当他准备杀死另一个不知死活的奥军步卒之际,远方骤然响起一阵隆隆的爆炸声。
还没等他扭过头去,数十发炮弹应声落入波兰阵中,物理意义上碾碎了无数挡在弹道面前的波兰战士。
在十九世纪前,炮弹并没有被赋予爆炸的功能,因此炮弹杀伤敌人主要依靠动能。
数十枚炮弹砸入相互间隔不足一米的拥挤步兵群,其滚动所造成的杀伤一时使战场的喊杀声为之一顿,下一刻,整片战场都充斥起被炮弹砸断了四肢的士兵悲惨的嚎鸣。
“什、什么了?!”
来自立陶宛的土包子卡齐米日慌乱地牵扯着缰绳。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该死!”
高尔文怒发冲冠,一脚踢翻了地上的折叠小木椅。
让他如此发怒的并不是波兰人的死伤低于预期,而是奥地利的死伤高于预期。
别误会,这并不是说高尔文的炮兵误击了友军,而是这天杀的劣质火炮又双叒叕他妈的炸膛了。
一百门威尼斯制青铜加农炮,一轮齐射就炸烂了两门。按照这个速度,再来五十轮齐射,无需波兰人出手,奥地利炮兵自己就能把自己炸没。
“平时训练的时候一点事儿没有!他妈的上了战场就给我出毛病!狗日的威尼斯奸商!”
随口又骂了自己加无数效力于奥地利的威尼斯军官一句,高尔文看向周围盯着他的目光,愤怒地嚎道:“看什么看,没见过我发火吗?给我装弹,狠狠射他丫的!”
“轰轰轰轰!”
幸存的九十八门火炮继续轰击波兰军队侧面。
只是区区两轮齐射,波兰的右翼部队就开始肉眼可见的出现骚动不安的情况。
右翼统帅卢布林伯爵拼命安抚军士,又让亲兵处决了几个“我军败了”喊得最来劲的失败主义士兵,这才勉强维持住阵线。
经历第一时间的发蒙,卡齐米日也渐渐回想起来这种声音的来历。
“火炮!这是奥斯曼人的那种火炮!骑兵队!”
听到他的喊声,骑军盖特曼(指挥官)立即拍马赶到:“到!”
“沿着火炮飞来的方向,给我端了他们的炮兵阵地,完不成任务不要回来见我!”
“是!”
罗贝尔第一个发现波兰军右翼有一支五百规模的骑兵队冲出阵线,直奔远方的火炮阵地。
“传令兵,通知朱利奥,率本部给我截住那支骑兵,火炮阵地不容有失。”
不久,一支奥地利骑兵也自近卫军团分离,追逐着波兰骑兵而去。
“小的们,跟紧我!”
奥地利骑兵之首,银盔银甲的朱利奥挥舞着杜兰达尔剑,激昂地呼喊着。
“不要给那群波兰货色任何机会!”
“找到了!”
骑兵盖特曼特里米斯基远远遥望见持续开火火炮群,瞪大了双眼。
“等一下,那是什么?”
紧接着,无数木刺拒马映入眼帘,地面上铺设的大量枯枝败叶简直把“此处有陷坑”写在了脸上。
特里米斯基急忙拉住马缰,他身后的骑兵队也纷纷驻足不前。
“这……这怎么办?”他顿时慌了手脚,“也许那些陷坑都是伪造的,要赌一把吗?”
“咣当,咣当……”
就在他犹豫不前的这一会儿工夫,朱利奥率领的奥军已然出现在数百米外的斜坡上。
“哈哈,被我追上了!”朱利奥面露喜色,“弟兄们,随我冲下去!”
而特里米斯基也发现了追兵。
他立刻命令骑兵分散,险而又险地避开了奥军的第一波俯冲冲锋。
奥波双方的骑兵俱是轻装,轻骑之间的对抗不能单靠高速对冲,那是重骑兵的作战方式,轻骑的灵活更加重要。
见波兰骑兵主动解散了冲击阵型,朱利奥也紧随其后地散开部队,命令属下保持机动,自由交锋,而他本人也立即投入到紧张的近身战中。
“喝啊!”
朱利奥娴熟无比地侧身避让开长矛,抓住矛身扯住敌人,将杜兰达尔刺入他的胸口。
锐不可当的剑尖轻松凿穿了两毫米的弧形铁片胸甲,正中心脏。
另一个敌人呼啸冲来,朱利奥没有喘息时间便立即投身下一场交锋。
高强度的交锋没有消磨他的斗志与体力,恰恰相反,朱利奥反而感觉挥剑愈发轻松,敌人的护甲也越发脆弱,无穷无尽的力量加上他实战磨砺的战技,这个曾经的安科纳混混足以骄傲地自称一声“英勇”。
骑兵们望着首领大发神威,士气为之一振,这场本应不相上下的交锋愣是变成了奥军单方面的痛打落水狗。
特里米斯基见势不妙,即刻拔马要逃。
朱利奥早就盯上了这位唯一一个披着斗篷的将军,大喝一声“哪里跑”,拍马在其后紧追不舍。
在激烈的追逐中,奥地利军马质量不如波兰的缺点开始显现。
同样的草原,同样的轻装,二者间的间距却越来越远。
朱利奥焦急地抽打着胯下战马,可无论他使出百般技巧,战马始终拉不近半米距离。
紧急关头,他突然反手握住杜兰达尔,对前方大吼一声:“看剑!”
特里米斯基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然后他就看见了一道越来越近的黑影。
“啪嗒。”
波兰马停下脚步。
特里米斯基难以置信地握住深深刺穿胸口的杜兰达尔,翻身摔下战马。
朱利奥“吁”了一声,停住马步,下马用剑割下他的首级,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