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尼斯人怎么跑了?
我怎么还没死?
发生甚么事了?
这一切的疑虑都在见到罗贝尔后迎刃而解。
当罗贝尔用枪挑着吉莫将军的首级来到弗雷德里克身边时,后者仍保持着那个跪地等死的姿势。
“公爵,你这是在……祷告?”
弗雷德里克如梦方醒,连忙站起来掸了掸大腿。
“咳咳咳,我听说异教徒喜欢在战前向神明祈祷胜利,嗯,没错,对,我在祷告。”
“公爵大人,这是不对的。”罗贝尔伸出食指,一板一眼地说明道:“主不会因为信徒的祈祷便降下恩赐,事在人为,这一点还请大人谨记在心。”
弗雷德里克比了“收到”的手势。
“对了,罗贝尔。”他询问出内心的疑惑,“威尼斯人怎么开始撤退了?”
罗贝尔长枪一抖,挂在枪头的首级便落在弗雷德里克脚边。
“我斩杀了威尼斯军团的大将。”
“你斩的?”弗雷德里克惊疑不定,“就凭你?你的剑法杀只鸡都费劲,还能杀人?”
罗贝尔:……
虽然很不爽,但二人之间的唯一一次交锋确实是罗贝尔的全面落败,弗雷德里克有资格质疑他。
他暗暗下定决心:下次有机会,一定要把场子找回来。
“这不重要。”弗雷德里克也明白当务之急是什么,“既然你已经到了,那教皇国的援军想必就在附近吧。”
“不,我和骑士团的诸位提前赶到,圣座率领的主力还在百里以外。”
他见弗雷德里克充满希冀的眼神瞬间黯然,没好气地道:“公爵大人方才怕是在等死吧?我如果再晚来一秒,公爵已经是个死人,圣座的援军还有必要吗?”
“你说得对,我该知足了。”弗雷德里克的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窃喜,但弟弟的危险让他不得不连忙说道:“罗贝尔!克里斯托弗还身陷重围,我们立刻去救他。”
“奥地利公爵还请留下收拢残军。”
东方传来一道浑厚有力的男声。
副团长引着几位骑士缓缓停马,在马上向弗雷德里克行了一礼:“贵亲就由我们来救援——罗贝尔修士受伤不轻,还能作战吗?”
“无妨,都是别人的血。”
罗贝尔在这身教皇御赐的白袍上擦净剑锋,插回剑鞘:“博罗诺夫伯爵很快会到,公爵有什么困惑可以询问他。”
医院骑士纵马扬鞭,呼啸而去。
奥军残部在骑士指挥官的收拢下重新聚集回弗雷德里克身边。
威尼斯军并未如想象般作鸟兽散,事实上,威尼斯军的主力在将领阵亡后依然维持着基本的阵型,溃散的多是一些训练不足的临时征召兵。
失去了指挥的军队无法组织有效进攻,威尼斯军由副指挥率领着缓缓退回海边,逐步登上舰船。
奥军自身刚刚经历了一场惨胜,无力追击,两方人马宛如两头厮杀过后的郊狼,冷眼旁观着彼此,静静舔舐伤口。
相较于这边落下帷幕的战局,克里斯托弗那方则倒霉许多。
三千奥军面对上万敌军的车轮消耗难以维系战线,阿尔伯特似乎察觉到了对岸发生了某些出乎意料的变数,喝令麾下加强攻势。
纵使克里斯托弗身先士卒,奥军仍然没能抢下哪怕一座浮桥。
就在阿尔伯特试图全歼这伙敌军之际,一伙骑士出其不意地出现在包围圈外,撕开了薄薄的饺子皮,奥军在丢下四百多具尸体后狼狈撤离,阵亡率超过百分之十,几乎人人带伤。
既然不能毕其功于一役,阿尔伯特便率军迅速渡过浮桥,一万威尼斯军背水而战,其余士兵负责守卫浮桥,确保退路。
奥地利公爵率领的主力接替克里斯托弗的防守任务,面对威尼斯的背水结阵,同样列阵针锋相对。
两军对峙。
到这时节,哪怕阿尔伯特再迟钝,也该意识到事情不对了。
“该死,为什么所有奥地利士兵都在我们对面?吉莫将军的部队到哪里去了?”
“不要找了,年轻人。”
奥军的枪林缓缓分开,弗雷德里克得意洋洋地骑马炫耀:“你指望的援军,已经被我的得力干将击败了。”
“哦对了,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
这位公爵露出小人得志般的笑容:“本公爵……不,本皇帝早就猜到你们威尼斯人欲行不轨,所以和教皇圣座化干戈为玉帛,现在圣座率领的援军就在我军之后,另有那不勒斯人和佛罗伦萨人的援军,共计一万五千大军!”
罗贝尔闻言挑眉,他什么时候跟弗雷德里克说那不勒斯人也来了?而且佛罗伦萨什么情况?
他望着公爵紧张到微微发抖的小腿,豁然开朗,同样拍马而出。
“威尼斯少总督阁下,我的名字是罗贝尔·诺贝尔,您或许有所耳闻。”罗贝尔从衣服内抽出一张金白色的信函,当着两军将士的面高高举起。
“此乃当今圣座尤金四世亲笔所书的信件,冕下深感战争残酷,生灵涂炭,奥地利公爵甘愿悔过赎罪。我作为两军沟通的使者,奉命前来慰问大军,没想到被卷入一场大战。”
他指着阿尔伯特的鼻子破口大骂:“你等威尼斯商人垄断贸易、攫取暴利、践踏民生,此罪一;助纣为虐、协奥侵略、恬不知罪,此罪二;背弃盟约、背刺盟友,生灵涂炭,此罪三;贪心不足、执意进军、肆意攻杀,此罪四;两国修善、横插一脚、虺蜴为心,此罪五;方今异教猖獗,威尼斯国临东方,不思维教护道,反袭同宗兄弟,此罪六;诓骗十字军,屠戮君士坦丁堡同教弟兄,以致公教毁名,十字架碎,人人得而诛之,此罪七!”
“可以了,可以了。”
眼见罗贝尔越骂越起劲,连两百多年前的老黄历都往外翻,弗雷德里克生怕他彻底激怒阿尔伯特,连忙叫住他。
罗贝尔也感觉自己骂过了头,然而罪有七宗,不骂够七条罪状好似写诗不望月,不足以彰显他公教修士的风采。
反看对面,阿尔伯特果然被罗贝尔气得浑身发抖,嘴唇嗡动。
“你好大胆子,你知道我是谁吗!”
弗雷德里克大怒:“博罗诺夫,给我上去骂他!”
“得令,陛下。”
“对面那边的小子。”博罗诺夫也拍马出阵,“野狗吠叫的好大声,一介破总督的儿子,狗屁都不是的东西,你爹寿数将近、朝不保夕,你爹捐了以后你还不一定沦落到哪家鸡院卖屁股,你也配拼爹?为什么不拼妈?是因为你妈就是卖屁股的吗?”
阿尔伯特怒不可遏,当即长啸一声,口吐芬芳起来,二人在两军阵前开始来回狺狺狂吠。
好一对棋逢对手、将遇良才。这方是斯拉夫大胡子伯爵,那方是威尼斯大总督亲子。你方骂罢我登场,城头变幻白幡旗。
士兵们目瞪口呆,高呼过瘾。
博罗诺夫伯爵好强的攻击性啊。
阿尔伯特大人好帅的反击啊。
博罗诺夫伯爵好劲的反呛啊。
阿尔伯特大人好厚的脸皮啊。
类似的想法在众人心中来回浮现。
在酣畅淋漓的对骂中,太阳落山了。
博罗诺夫接过一杯手下人递来的水,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今天骂累了,明天再来骂过!”
“好!谁怂谁孙子!”
“告辞!”×2
经过一下午的骂战,奥军溃散的将士陆续回归,威尼斯人也借机退回了对岸,摧毁浮桥,扎营修整。
罗贝尔忌惮威尼斯仍然强大的军力,故意借骂战争取时间,阿尔伯特又何尝不是呢?
吉莫将军的部队究竟去了哪里?
趁着这段修整的时间,阿尔伯特疯了似的派出侦查队,挖地三尺也要找到他们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