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千愁锁的解决法子,老夫只听闻过一味灵药,五叶冰。”
闻言,熠玄眉头轻轻皱了一下,道:“请问前辈,可是仅生于寒极之境,百年才成熟一朵的五叶冰?”
没想到这年轻人见识还挺广博,广渊眼睛一亮:“诶,正是。但自几百年前仙门魔域两界大战,战火蔓延无辜,这寒极之境便被毁了,五冰叶也就此消失于世间。”
“以它之至寒灵气,以毒攻毒,虽不能替你直接解千愁锁咒,却能帮你极大地缓解每次月圆之夜的痛苦。”
离忧:“那近百年,就真没有一点五叶冰的消息?”
广渊沉声道:“无处可寻。五叶冰虽稀有,其适用面却窄。或许一些收藏的世家或仙门会有所留存,但这些年来老夫也未曾听说过。”
也就是说,若能找到五叶冰,他们便有望让熠玄熬过这千日之苦。
离忧暗自垂眸。
世间的最后一朵五叶冰,她见过。
在玄净宗的天宝阁里。
那是一朵只有五片叶子,每片叶子都如冰雕般精致易碎的寒冰之花,在幽暗之处会发出清灵的蓝光。她小时候背着守阁长老偷出来看过,为此还挨了一顿罚。
可天下之大,除了玄净宗,他们还能上哪去寻消失了几百年的五叶冰?
殿中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
正当离忧思考着夜袭玄净宗的可能性的时候,大殿屏风后却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
“诸位可是想找五叶冰?”
离忧顺着那声源望去,只见屏风下露出一片如雪般纯白的衣袂,那人缓缓走出,手里还拿着一只墨水未干的笔。
翩翩君子,琼枝玉树。殿中流光如潺潺流水,渲染出白皙清润的脸庞。
仞千朔朝着离忧熠玄二人微微欠身,道:“抱歉,听人墙角实非君子所为,无奈是受广渊前辈所托……”
离忧的视线默不作声地扫过去,及时捕捉到了师父广渊未来得及收起的一抹心虚之色。
“啊哈哈,千朔小侄本是今日来替他师父陪我下那时未下完的残棋的。阿离呐,你也知道为师平日处理山上山下大大小小的事物很忙的,就请教了下千朔小侄的建议……”
离忧按住额上暴跳的青筋。
这何止是请教建议,笔都塞人手里了,估计是直接把活儿都分人家了。
她几步上前,从仞千朔手中抽出笔,啪一声搁在广渊身旁的长桌上。
“罢了,不怪仞公子。”
离忧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向广渊:“师父,再有下次,我就告诉青芜了。”
“别别别……好徒儿,师父知错了。”广渊忙不迭地转移话题。“方才千朔小侄说,知道五叶冰的下落?”
话头回到正题上。
仞千朔道:“听家师提起过,今年群英大会的主办仙门梦归阁,会拿出不少灵材作为秘境试炼奖励,五叶冰正是其中之一。”
广渊摸了把胡子,喃喃道:“梦归阁……”
五大仙门之一,以幻术闻名天下,也是个财大气粗的主。
离忧曾听闻他们上到阁主,下至各门弟子,都最是喜欢收集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送人送礼也常常是天上地下独一份。
“若是梦归阁,还真是有可能的。”
广渊思忖着,搭上仞千朔的肩膀,埋头暗戳戳道:“千朔小侄这消息可保真啊?”
姑且不论他们门中弟子是否能在秘境中夺得五叶冰,就怕到时候真闯了秘境,吃遍苦头,却发现压根没有五叶冰,按照他这徒儿的脾性,不得给他这把老骨头拆喽?
光想想就让老人家后背发凉。
仞千朔轻笑了一下,倒也不为前辈的质疑而恼怒,神色正经道:“前辈放心,长霜弟子从不说假话。况且,梦归阁阁主在布置秘境前,曾送过一批秘境名单上的灵物来请家师帮忙鉴定真假,在下在旁协助,对五叶冰有些印象。”
仙门皆知,长霜门奉行君子之风,最是忌讳言而无信、欺诈哄人这一套。梦归阁找缘泓真人鉴宝,属实也在情理之中。
得了这句承诺,离忧心中的石头落下一半。
……
……
千愁锁不允许有外界灵力介入,但却可以尝试凡世的针灸之法,哪怕对月圆之日的作用微乎其微,能暂时地压制住熠玄平日里外溢的寒气也是好的。
广渊的针术离忧是领教过的,下针就是一个稳准狠,见效快。
只不过施针时不能有人在旁。
但离忧见识过他昨夜咒印发作时的痛苦样子。
万一她师父手一抖用力过猛,这祖宗咒印发作控制不住怎么办。
离忧想来想去还是不能完全放心,便道:“我在殿外等你。”
熠玄朝离忧轻点了下头,低垂的黑眸中看不出喜怒,只应声道:“好。”
广渊看看不似玩笑的自家徒儿,又瞧了瞧一派正经的熠玄,暗自呢喃:“难道姬敖那小子说的是真的?都到如此难舍难分的地步了……”
于是离忧和仞千朔便退了出来,守在殿外。
二人本就不是话多的人,此时单独相处在一起,气氛竟然有些诡异的安静。
离忧正纠结着要不要主动聊两句,又想不出从何谈起。
她怕自己一开口,就暴露了自己过于关心他在藏书阁是否有所发现的事实。
身旁的人却主动开口了。
“方才,在下听广渊门主说,离忧姑娘曾经受过重伤?”
听他果然还是问起这档子事,离忧默默在心中叹了口气。
这本就不是什么可隐瞒的事情,毕竟玄灵山几乎每个弟子都知道。
“嗯,仞公子既然和浔泽师兄住在一起,大概也听说过,我并非从小就长在玄灵山。”离忧索性坦然道。
“三年前,我坠于玄灵山的一处山崖下,险些丧命。是师父和浔泽师兄发现了我,将我带回门中救治。”
她说得云淡风轻,寥寥几句便将那满身碎骨的伤带过,仿佛只是在讲别人的故事。
像是想起了一段愉快的日子,她嘴角边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师父说,若无处可去,玄灵山便是我的家。我便留下了,师兄师姐们都待我极好。”
少女语调平淡轻快,仞千朔向来淡定从容的神色却紧了紧。
无处可去……
“仞公子今日问起这些,也是因为你提起过的那位故友吗?”
少女这一问,倒是让他不知该说什么。
他望着离忧清澈明亮的双眸,安静了半晌,才道:“不瞒姑娘所言,我已失去那位故友的消息很久了。”
“但我想,依她的性子,不论在哪,总归是受不了委屈的。她身处何方,想来都是她自己的意愿。”
仞千朔淡淡一笑,眸光清冽却不冰冷,话语间总是能令人如沐三月春风。
“既然是她的选择,我便该尊重。”
“只愿她能如姑娘一般,活得自在肆意。”
离忧安静注视着神色淡然的仞千朔,脑中闪过儿时初见他的场面,竟有一瞬失神。
许久,她才轻声开口,像是应答,也像是自言自语。
“她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