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大哥哥,要来一束花吗?”
熠玄垂头,见是一个与小初差不多大的卖花小童提着花篮仰头问他。
他刚动了动嘴角,便听见熟悉的少女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带着几分思索的味道。
“要不还是要一束吧?凡界青祀节的花可是有特殊的寓意。”
声音传来的方向,街边暖黄的灯光勾勒出她柔和清丽的轮廓,少女眉眼间是舒展的轻盈笑意,明眸之中似藏着星辰,目光毫不掩饰地注视着他。
一时间,耳边一切嘈杂声都渐渐远去,除她之外的事物都在刹那间失去了光彩。
唯有她踏着那皎皎的月色,如他们约定地那般,一步一步地向他走来。
他心底那缕不安便随夜风轻飘飘地散了。
她隔他分明还有段距离,他却察觉到了她身上带着腥味的血气,隐藏在她朱红衣袂之下,于是他连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轻皱了下眉。
他掏出一块灵石:“能买多少?不用找了。”
卖花小童接过眼前一亮,直接将整个花篮一并塞到了他怀中,然后一溜烟跑了。
“谢谢大哥哥,好人好报。”
元汐扑哧一声笑出来,调笑道:“这位财大气粗的公子,你那一块珍品灵石能买下一间花店了。”
听她这么一说,熠玄反应过来,也轻轻勾了下唇角。
少女停在他身前,他才发觉她额角的碎发些许凌乱,和小初平日玩累了的模样别无二致。
于是他伸出手替她将那缕头发别到耳后。
柔软的指腹无意中擦过她的耳廓,留下一抹温热渐渐蔓延至她心上。
元汐怔忪了一瞬,安静垂下眼帘,却听他道:“为何受伤?”
明明他的语气仍是一如既往的平淡,为何此刻她却听出了不同于往日的几分情绪在其中?
于是她一脸老实道:“不是我的血,今日考核完帮一位长老取了妖物内丹,许是那时候沾上了。”
她说得云淡风轻,仿佛只是在聊家常,只字不提今日在百兽峰一边躲避数头凶兽干扰一边追杀九头鸟的事情。
熠玄目光从她脸上往下移,伸手轻碰了下她的肩头。
意料之中的,元汐对他未有设防,顿时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印象之中似乎有只九头鸟,在她捣鸟窝时给了她一爪子,不过她当时取丹心切,未曾放在心上,后面赶着下山更是忘了。
在熠玄的无声凝视之下,元汐不知为何有些心虚:“……小伤,我差点都忘了。”
于是他微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声,含着几分无奈。
一道温厚的灵力便顺着他宽厚的手掌注入到元汐的肩头伤处,而元汐便安分地站着,待到他将手拿开,她摸了摸自己的肩头——伤口果然已经愈合了。
“多谢。”
熠玄将手中的花篮递向她,轻咳了一声:“给你。”
方才他见街上不乏少男少女相伴而行,手捧各式各样的花束有说有笑,想来是凡界祝福一类的节日寓意。
不知怎的,熠玄脑海中突然想起从前父亲惹了母亲生气时,会带他去魔域的集市淘珍奇的小玩意儿,再整筐整筐地买花让人送回府中。
那时他尚且不大明白这些,懵懂的脑海中浮现出母亲在魔域驭兽场上的飒爽英姿,便问父亲,母亲会喜欢这些东西吗?
“根据为父多年经验,女人呢,就是不管高兴或者不高兴,你送花总归出不了错的……以后你便懂了。”
于是熠玄想,送她总归是没错的。
编织竹篮之中,一朵朵花团锦簇着,开得正娇艳欲滴,映在她清澈的眼底。
元汐将花篮抱在怀中,微微一怔。
熠玄并未有所察觉,漆瞳之中光辉点点:“对了,你方才说的特殊寓意是什么?”
元汐顿了一下,试图蒙混过关:“嗯,没什么,仙门是用花来祭奠先辈,凡人嘛,无非……就是些祝福……健康安乐之类的。”
“哥哥!阿元姐姐!”
小初嘴里叼着糕点,径直略过熠玄,蹦蹦跳跳地扑进元汐的怀中,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元汐:“阿元姐姐,你可算来了,小初可想你了。”
明明昨晚才见过……元汐无奈地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像在撸一只热情小狗。
小初将脑袋扬起来,注意到她手中的花篮,好奇道:“噫,阿元姐姐,这是谁送你的?我刚刚听街上的小胖子说,青祀节送花是向心爱之人表白的意思……”
闻言,熠玄先是一愣,目光扫过街上成双成对的男女,终于明白拿着花束的女子们眼中的那抹娇羞笑意是为何。
一抹可疑的红晕顺着白皙的脖颈爬上耳边。
这边的小初用孩童天真无邪的目光仰望着元汐:“唔……什么是心爱之人?是像小初喜欢姐姐这样的吗?表白又是什么?”
元汐压抑住心底波荡的情思,轻咳了一声:“这,心爱之人呢,就是……你对他的感觉像凡人恩爱夫妻那般。表白嘛……就是你找到一个心爱之人,倾诉爱意。”
“那小初以后也会有心爱之人吗?”小初的脑子转得飞快。“那要是心爱之人不喜欢小初怎么办?”
元汐一本正经:“不会的,我们小初这么可爱,他要是不喜欢你,姐姐就给你揍到他喜欢为止。”
小初甚是感动:“阿元姐姐对小初最好了!”
熠玄:“……”
就这样在城门口的街道上笑闹了好一会儿,三人便顺着城门口的这条主干街道一路闲逛起来。
猜灯谜,看篝火,再买些凡间的特色小吃……除了人多些,热闹些,与熠玄从前去过的寻常节日夜市似乎并无不同。
小初尚为孩童喜欢这些也就罢了,偏偏元汐逛得也甚是起劲,拿着糖葫芦在胸口碎大石的表演前看得不亦乐乎。
同心结的摊位前,元汐好奇地打量了两眼。
此时手里已经提了大盒小盒的熠玄眉心隐隐作痛,见她驻足于此,便还是问:“想要?”
元汐摇摇头:“不用,编织绳结这种东西,做得最好的当数卿与风……”
卿与风?听起来似乎是个人名。
“他做这些东西可厉害了,小初之前的轮椅和拐杖,也是他做的。”
难怪他之前还想过那些东西为何刚好与小初的身量相适合,原来是她寻人去专门定制的。
熠玄想问些什么,便听见身后嘈杂的人群之中传来一声温和中带着些许紧张的呼唤。
“阿离——”
像是听见熟人叫唤,元汐转过身,目光搜寻着声音的来源。
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果然有一华袍男子步履匆匆地向他们走来,看起来不过二十左右的年纪,英俊明朗,衣袂飘逸,腰间一折白玉骨扇,扇柄上坠了一枚色泽通透的火红灵石,配着红绳打成一个漂亮的绳结。
身侧少女半是疑惑半是迟疑的声音响起:“卿与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