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娘终于主动问了一个问题，这话是对着顾零说的，她知道，这位姑娘是不一样的。
“您会帮我吗？”
帮她将阿妹葬在乌冬镇。
顾零没有回答，同样问了一个问题：“他是谁？”
牢房内一片寂静，谁也没有说话。
不管狐妖帮云娘报仇有什么目的，他帮了她，就是她们姐妹二人的恩人，她云娘命如草芥，但也做不来恩将仇报的事。
半晌，顾零叹了口气：“乌冬镇太远了，你要是同意火化，我可以托人将你妹妹的骨灰带去乌冬镇。”
云娘死寂的眼睛猛然迸发出光亮，紧绷着的弦一松，脸上绽开了一个真正的笑：“多谢。”
话音刚落，花无恙立马开口：“你现在告诉我他的身份，我可以保狐妖一命。你这样拖着，若是美人楼出手，他怕是要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云娘闭上了眼，呼吸平缓，仿佛睡着了。
离开地牢，两人分道扬镳。
系统坐在顾零肩膀上，嘲笑似的说：“女子身份又如何，还不是没问出来。”
顾零看着花无恙离去的方向，说：“有人已经知道答案了。”
云娘是个有情有义的姑娘，她做不来恩将仇报的事，也无法对恩人的死无动于衷。
她平静闭上眼的那一刻，就已经暴露了。
花无恙将两条路摆在云娘面前。
一条是说出狐妖的身份，花无恙可以保狐妖一命。
另一条是让美人楼接管此事，但狐妖会死。
花无恙在短时间内无法找出凶手，城主府势必会对美人楼施压，以美人楼的实力找出狐妖只是时间问题。
在外人眼中，美人楼是另类的捉妖师组织，实力强大，云娘作为本地人很清楚这一点。
当花无恙说完之后，云娘平静的闭上眼，连呼吸都不曾乱的时候，答案已经昭然若揭。
狐妖来自美人楼，隐藏极深或者地位很高，所以落到美人楼手里反而更安全。
听完顾零的解释，系统又道：“之前也不是没有人说过这些话，她一直很平静。”
顾零伸出手指将系统弹飞，在系统生气地追上来时又笑眯眯地开口解释：“之前的云娘封闭了自己，别人对她说的话都是左耳进右耳出。”
“在她开口说话的时候才算是对外界有了反应。我答应给她妹妹下葬时，她的心理防线最低，情绪波动最大。”
换句话说，这时候她会下意识的做出最真实的反应。
云娘终归是个普通女子，遇上这俩浑身上下都是心眼子的人，只能算是自认倒霉。
清风微拂，酸甜的青梅气息夹杂着醉人的酒香迎面而来。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前方不远处，一名女子正当垆卖酒。
女子戴着面纱，穿着素净，露出的一双秋水眸如秋波荡漾，泛着淡淡的哀愁。
买酒的人很多，但大多是男子。虽是如此，但众人老老实实排队，除了眼睛粘在女子身上，倒没有其他不规矩的动作。
毕竟云娘之事传遍了大街小巷，众人心有戚戚，生怕女子是下一个云娘。
今日，素娘的弟弟病了，她独自出来卖酒，带的酒并不多，此刻正婉言道歉，请客人们明日再来。
那些个男人一步三回头，拖延了好一会儿，总算是离开了。
素娘收拾着东西，发现面前落下一片阴影，她克制地微蹙眉梢，唇角一抿。
抬头看见是一名女子，愣了愣，心下稍松，轻声道：“姑娘，酒卖完了。”
顾零也不说话，眼睛盯着一个小小的酒坛，里面散发着清冽的酒香，勾得她蠢蠢欲动。
顾零也很无奈，原主酿的青梅酒实在太好喝了，平时没见到还好，如今闻到了酒香，哪有放过的道理？
素娘不知为何突然噗嗤一笑，看见顾零转过来的目光脸颊一红：“姑娘，酒坛里的是浸过酒的青梅，不是酒。”
听到笑声，系统都忍不住老脸一红，这么丢人的货肯定不是他家的。
顾零失望地叹了口气，但还想挣扎一下：“不然，你把青梅卖给我吧？”
素娘打开酒坛，取出一个青梅，道：“送给姑娘尝尝。青梅比酒醉人，吃多了不好。”
顾零这副嘴馋的样子，素娘担心她没把持住，吃起来不知节制，万一醉了被人占便宜就不好了。
顾零在思考，如果她伸手去抢，对面的姑娘会不会哭。
最后自然是没动手，顾零忍痛吃下青梅。
吃着青梅，顾零随意地与素娘聊着：“你一个人出来卖酒不怕出事？”
“舍弟病了，养家的营生总不能放下。”她眼里的哀愁淡了几分，语气中有种微不可察的喜悦：“幸亏前几日的狐妖帮了云娘……”
她一顿，自知失言，有些慌张地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顾零笑着安抚她：“没关系，有时候人的确比妖可怕多了。”
“您不觉得我大逆不道吗？他是狐妖，而且杀了人。”
“人也会杀人。”顾零吃完青梅，接着说，“但求无愧于心。”
素娘看着顾零离去的身影，嘴里喃喃：“无愧于心吗？”
另一边，城主府会客厅内。
“你是说，那狐妖伪装成捉妖师，藏在美人楼？”城主惊讶地问。
城主思索了一下，又问：“他伪装的捉妖师属于美人楼吗？”
花无恙摇摇头：“无法确认。”
事实上，他认为狐妖是美人楼的重要骨干，只是美人楼的好人形象深入人心，他也不好贸然开口。
城主紧蹙着眉头，知道事情麻烦了。
因为美人楼盛会，云城又关闭城门，此时城中的捉妖师不在少数。找出一个伪装成捉妖师的狐妖，难度不亚于大海捞针。
城主：“此事我已知晓，报酬稍后会送到云来客栈，多谢公子。”
这是打算送客了。
花无恙想起地牢的云娘，不禁迟疑道：“不知可否将云娘交给我？”
云娘伤势过重，回天乏术，此刻没了价值，已然活不了多久，他送佛送到西，干脆将两姐妹一同葬在乌冬镇。
云娘的事城主已经知晓，说起来若不是云娘，他还不知道儿子竟干了这么多丧尽天良的事。
唉，慈母多败儿。
与其说儿子是被狐妖杀死的，倒不如说是遭了报应。
城主沉默许久还是点头同意了。
这桩孽债，到此为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