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侯几步跃到凉棚外,大喊:“你们赶快离开!”
变化来得太突然,搞得凉棚里的三个人一头雾水。
“你还记得我啊?”那人笑盈盈的,悠然靠近,“我名胥方,你叫一声我听听?”
他的语气足够轻佻,甘侯只恨没有随身带着鬼纹戟,好直接戳死他!
“王叔,到底是怎么回事?”
“别问了!赶紧走!立刻!束儿,保护好绯儿!”
隅束也不明所以,但听话地拉昭姬往院外跑:“回头再问吧!”
“可覆灯还没出来,她一定是遇到什么事了!”
车前没有跟着他们走,而是跑向厨房:“你们先走,我去看看。”
胥方似乎对叽叽喳喳的孩子们没有兴趣,目不斜视地看着甘侯的脸:“多年不见,你倒愈发有韵味了……”
甘侯何曾被如此调戏,顿时怒从心中起,赤手空拳朝胥方打了过去!
胥方轻巧地闪躲:“你不想想,这里离你供奉的方神有多远,身边没有巫,也没戴小面具,与我为难,能有几分胜算?不过,你仅凭一副凡人之躯,就敢朝我扑过来,也不是第一次了呢。”
甘侯动了杀心,下的是死手,可一路攻去,连这妖人的寒毛都没碰到,反而被他两下攥住手腕,一扭一拉,扯进怀里箍住。
胥方埋首他的侧颈,缓缓深嗅。甘侯挣脱不出,气得气血上涌,从脖子烧到脑门!
“你老巢在这,有场力加持,胜了也不光彩!有本事和我公平较量!”
胥方在他耳边轻声说:“我没本事,就喜欢恃强凌弱,你奈我何?”
冲过来的侍卫们和隅束、昭姬在半路相遇,昭姬“快去帮”三个字还没说利索,忽然感到一种诡异的压强狠狠撞在自己身上,和其他人一起飞出去好几米!忙爬起来,一眼看到车前躺在厨房和树林指间,似乎失去了意识。
胥方的和颜悦色瞬间消失,冷冷对厨房的方向说:“渠倪,我说了要低调行事。”
“哎呀抱歉抱歉,来了只大苍蝇,一不小心没忍住。”一个穿着兜帽斗篷的女人从厨房走出来,单手抓着覆灯的前腰带,拎着软软向后折腰的她对胥方晃了晃,“我检查过了,这容器里面一点儿内真都没有啊,还把自己搞坏了。”
覆灯被随手扔到胥方脚边,一动不动。
昭姬和隅束远远看到这一幕,惊得说不出话。他们是见过覆灯的本领的,“覆灯会被打败”这个念头从未在他们脑海中出现过,可现在……那两个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难怪那个丫头还生龙活虎的。”胥方踢了踢覆灯,略一思忖,“渠倪,你先把容器带回去,查清楚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九殿您呢?”
胥方看着提刀冲来的昭姬,说:“怕是要耽搁一会儿。”
“得——令。”胥方吊儿郎当应声,飞身一跃,掠走覆灯,速度之快,整个人看起来若隐若现,几下就闪现到南方林中深处,接着就不见了。
“束儿,你带人救王叔!”昭姬自己朝覆灯消失的方向狂奔,未几步,就听见一片身后人仰马翻,惊叫连连。
昭姬看着胥方收回左手,右臂一松,甘侯面条一样掉在地上,
“快走……”隅束咳了口血,不再动弹。
登时,昭姬感受到在罪己山都不曾感受到的恐怖。
几十个人,一下子就被那个叫胥方的人干掉了?
他到底是什么来头?
“所以说,我不赞成那些家伙的章法。”胥方隐现三两下,以人类不可能做到的方式突然出现在昭姬面前,“反正是要人死,何必假惺惺,搞那么多弯弯绕。”
他俯视昭姬,高傲的眼神带着些不屑,仿佛看着一只随手就能捏死的小虫子。
“总该让我知道,我为何而死吧。”
胥方无所谓地瘪瘪嘴:“有人想找你,有人不希望你被找到,所以你只能消失。这里本不用我来,可你我之间还有仇呢,不亲手折磨折磨你,我心里过意不去。”
“虽然不知道你和我是什么仇,但是,”昭姬握住刀柄,靠怒气生生赶走恐惧,但声音还止不住地发颤,“你刚才的所作所为,就是我杀你的理由!”
“咻!”
一记拔刀斩疾速破空!胥方应声闪现到昭姬背后,一手按在她的头顶,细长的手指枯木一样死死刺入她的头皮!
“你们还挺像的,该说是有根性,还是鲁莽呢?”
昭姬不知道这个瞬间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自己的生命力自头顶外泄,从丹田起,麻木的空虚感渐渐滋生,一毫一厘地扩大、扩大……体内好像被无形的东西渐渐掏空。
意识很快就开始涣散。
这就是毫无还手之力吧?昭姬模模糊糊看到前面散了一地的人,自己的叔叔和侄子、朋友、伙伴。这场屠杀来得莫名其妙,但主因似乎正是自己。
谁想找我?谁希望我消失?覆灯为什么被带走了?这些人真的是她的亲人吗?昭姬的直觉告诉她,正在扼杀自己的,不是人,而是妖。比人强大得多的存在。覆灯也是妖吗?难怪那样强悍。可她为什么被送到我身边?为什么拼命保护我?
想不通。昭姬觉得自己身处棋局,目前能看到的只是周围一隅。她还不想死,因为只有继续活着,才能看清局面,才能伺机反击,为所有人复仇!
还不能死!
从昭姬头顶散出的内真忽然燃烧起来!胥方在指间感觉到真炎的刹那就后撤躲开,紧接着,火焰顺着昭姬的长发燃了起来!那火焰像是有意识,追着胥方一路燎出去!
昭姬倏而转身,被火焰卷起的长发还未来得及落下,挡住了她的半边脸。
从她的眼中,胥方看到了炎王——一模一样的真炎气息,不会有错。这个人类,一定和炎王存在某种关联。
火焰一路追逐,一路点燃林间的枯叶,先是烟雾四起,接着火苗越蹿越大。
昭姬已经失去了自我意识,行尸走肉般在火堆中移动,以不合理的速度追上胥方。
她向胥方伸出右手,脸上随之浮现出诡异的笑容……然而,就在这时,一道白影翩然而至,轻轻握住她的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