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曜谷,谷主府。
七星谷各谷谷主以谷名为号,七谷谷主每隔七年比斗一次,拔得头筹者拥有七星之主的称号,有权统管七谷大小事务。
七星流传至今已有五代之久,眼下七年之期又临,七谷主比斗在即。
此刻,六代土曜正在府内演武,六代土曜的实力不俗,不惑之年便踏入了天灵境。
五代土曜在上一次鬼疆来袭之时,深受重伤,没几年就一命呜呼了,临死前嘱托嫡子守好谷门,保护好七星百姓,莫要总想着争夺那七星之主。
六代土曜眼睁睁看着老爹死不瞑目,因为他没有答应老爹的临终嘱托。
“一辈子为七星谷守门,却没有做过一次七星之主!他们可有因为你受伤而放过水!嘴上说得再好听又有什么用!自己吃苦便罢了,连带着一家老小都跟着你受辱!迂腐懦弱的老顽固!我绝技不会步你之后尘!”
六代土曜一甩长枪,直指殿外,吓得殿外来人扑倒在地。
“何事?!”六代土曜将长枪收入乾坤戒中,扭曲的面孔逐渐恢复如常,模样颇为硬朗,看上去不过三十岁左右的年纪。
“禀告大人!九溪谷来人持谷主令求见!”殿外的哨兵头子赶忙将书信双手奉上。
六代土曜将信封打开,看完之后便将书信捻地粉碎,怒发冲冠,险些一口血喷了出来。
老爹的死不瞑目一直是他的心结,眼瞅着机会来了,自己虽然初入天灵境,但是生在壮年,打那些土都埋到脖子的老家伙当是绰绰有余。
本想着以七星之主的身份去祭奠老爹,借机解开这个心结,否则他休想在天灵境再迈进一步。
天灵境的散灵化神,每一小境都极为难破,散灵容易,化神难,每次都要问心,问心无愧方能收发自如,方能逐渐扩大自己的灵域。
没想到鬼疆在此节骨眼上动手,莫非真如老爹说得那般,我们土曜一族就没有做七星之主的命吗!六代土曜怒不可遏,全身都在颤抖。
哨兵头子看向脸部逐渐扭曲变形的土曜,硬是将要问的话咽了回去,瑟缩着不敢吭声,心下懊恼没听妻子的劝,真不如使些钱财去别谷换个差事。
整日跟着这个易怒的谷主做事,自己这小心脏真他娘地受不了。
“让他们进来吧!”六代土曜扭曲的面庞再次恢复如常,面上徒增了数道皱纹,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一炷香后,蔺川和魏半山出现在六代土曜面前,魏半山将之前遭遇悉数告知与他。
河末谷的惨剧着实让其难以置信,他去年还曾拜访过河末谷主,河末谷主修为比他只强不弱,且为人谨小慎微,谷外岗哨密布,再不济也应当能带着主力逃脱,怎会落得这般凄惨。
“贤侄放心,我已令麾下出谷去迎贵部。自古以来河谷不分家,如今鬼疆邪祟来袭,我等自要抱团取暖,同仇敌忾。其他六位谷主稍后便至,定叫那些邪祟有来无回!”
听着六代土曜那中气十足的豪言壮语,魏半山却有几分热血沸腾的感觉,但是蔺川接下来的一席话又让其凉到谷底。
蔺川朝着土曜拱了拱手,“听闻前几次鬼疆邪祟入侵,都因有北国支援方才脱险,眼下去往北国的捷径被阻,七星谷孤立无援,想要绕行求援至少三日之久,不知七星谷能否撑到那时?”
蔺川说话的空档,魏半山竟然退到蔺川身侧,好似蔺川才是主心骨的模样。
六代土曜瞥了蔺川一眼,眼中惊疑之色一闪即逝,原先只道他是魏半山的护卫,没想到他才是正主。
“你是何人?”土曜不答反问。
“九溪谷民,盖三。”蔺川对上土曜那双充满戾气的眼睛。
“倒是个人才。你之担心大可不必,虽无北国支援,但有东玄学宫助阵,区区邪祟不在话下。”六代土曜面上不悦,他最是不喜这种自以为是的小人物。
“东玄学宫?”蔺川闻言一怔,眉头微蹙。
“怎地?盖小友莫非连东玄学宫都不放在眼中?”土曜讥讽道。
“土曜大人哪里的话,东玄学宫与七星谷都仰望的存在,小子岂敢唐突!既然有东玄学宫助阵,小子自然心安。”蔺川躲开土曜的眼睛,低头作揖。
若是换做往常蔺川或许当仁不让地回怼过去,但是眼下非常时刻,没有理由再与此人计较这些。
六代土曜冷哼一声,而后面向魏半山露出一副慈眉善目的嘴脸,“贤侄随我一道去城门口等候吧!”
说罢转身就走,魏半山尴尬地看了蔺川一眼,蔺川冲其耸耸肩,而后随着土曜前往城门。
“当当当…”
七谷钟声不断,由远及近,由近及远。
谷中百姓纷纷前往日耀谷,日耀谷的谷主是个阵法师,在日耀谷设有护谷大阵,但是需要他施法维持方能启用。
“老婆子走快些,晚了没有位置待了。我可不想再挤在茅房里了……”
“知道了,知道了。”
蔺川听罢看了一眼说话的两位老者,老头背着个包裹,老妪正在给院门上锁。
看这年岁,当不只一次遇到邪祟入侵了,蔺川随即又被另一道尖利的声音所吸引。
“我说怎么重呢,好你给千刀杀的,竟然在箱子里藏了一坛酒!看老娘不给摔了去!”
“好夫人,好夫人,我给扛着还不行嘛……快些赶路,咱们这离日耀谷最远,晚了就来不及啦!”麻赖汉子一把夺过胖妇人手中的木提箱,逃也似的狂奔而去。
蔺川起初还忧心忡忡,但见这些谷民有条不紊有恃无恐的样子,心下稍安,看来魏谷主所说的情况,多少有些夸大其词,难怪那个土曜会不悦。
蔺川很快见到了熟悉的面孔,九溪谷民已经进入土曜谷,看到朝他挥手的木溪,蔺川立马迎了上去。
城墙之上立着十数人,其中五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个个容光焕发,恍若下凡的老神仙。
六代土曜站在五位老者身侧,五位老者相互交谈颇为密切,六代土曜多少有些格格不入。
除了六位谷主之外,还有九人,清一色身着东玄学宫制服。
九人中一位满头银发的男子颇为惹眼,皮肤白皙,五官精致,看上去不过二十年华,九溪谷的女子进入谷后还不忘驻足观看。
木溪也没例外,但是瞧见蔺川之后,就收回了目光,比起那个银发美男子,蔺川的气质更合其意,那银发美男子多少有些阴邪气息,不似凡人。
“看什么呢小茴,这么入神,莫非这里还有比为兄更俊美的男子不成!”银发男子调笑道。
身边的女子模样与其七分相似,比起银发男子的阴邪,女子半分邪气都没有,只是单纯的阴冷,半边脸被刘海儿遮住,平添几许神秘。
此二人正是东玄学宫的钟氏兄妹,现如今已经拥有堪比地灵境的实力,其余七人则是清一色的地灵境豢灵师。
见钟茴没有答话,钟莱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于是就看到看来正在与木溪交谈的蔺川。
钟莱眼现诧异之色,随即释然开口道:“却有六七分像他,但却比那小子俊多了!啧…和为兄倒是难分伯仲,没想到在这山沟沟里竟也有此等盛世美颜!”
“这么多人在呢,大哥能不能收敛一点儿…”钟茴白了自恋的兄长一眼。
“我说的是实话,你瞧那小子看过来了,定是与我惺惺相惜、心有灵犀、相见恨晚啊!”钟莱颇有些激动,扯了扯妹子的衣袖。
钟茴刚转过身,无奈之下只得再次转过身来,看向地上的蔺川。
三人六目相对,片刻之后蔺川将眼神挪开,继续和木溪交谈着什么,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
他的眼神就跟那人一样,深邃且温柔,坚韧又不乏灵动,灵动中透着狠戾,钟茴竟然看痴了。
“要不要为兄去给你问上一问,姓甚名谁,年方几何,家住何方?”钟莱在其耳边轻语。
钟茴面色微红,伸手掐了兄长一把,疼得钟莱嗷嗷直叫。
蔺川与木溪交待之后,就催促她尽快赶往日耀谷,木溪则是恋恋不舍地向其挥手告别。
交谈中蔺川方知,他们又遇恶鬼突袭,驱邪火把都已燃尽,盖姑姑和魏谷主为了保护谷民,都受了伤,幸好土曜谷的人来的及时,方才化险为夷。
再问盖姑姑与魏谷主伤势如何,此时身在何处,得知二人被率先送去了日耀谷,应当没有大碍,蔺川方才放下心来。
蔺川察觉到钟氏兄妹的眼神之后,便看了过去,老友见面,心下激动万分,只眼下却非相识的好时机,只得压下心绪。
摸了摸自己这张脸,叹道:盖姑姑不说变化不大嘛,我亦觉得没啥变化,那二人竟然没有认出自己来。
其实蔺川是自己看习惯了,都忘记自己以前长成什么样了。
天色倏然一暗,原本就是残月,此刻彻底为乌云所遮蔽。
原本吵闹的山谷,突然间安静下来,谷民已经撤离的差不多了,聚集在城门前的千余豢灵师一个个面色凝重。
蔺川拢了拢衣袖,阴风拂过发梢,眯起眼睛看向远方。
洪炉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