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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黑吃黑惊魂大逃亡(3)(1 / 1)


只见店主扔下手里的箩筐,走到赶爬犁的绑匪身后,从绑匪怀里掏出驳壳枪,旋身来到小叫花子身边,准确无误地从小叫花腰间,取出昨天晚上从甄永信身上劫来的围腰,回到自己房间,片刻之后,身挎背包,出了门,返身把门反锁上,接着就听门边有堆劈柴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声音停下,从门缝里透进一股烟火味,跟 着就听院中传来吆喝牲口的声音。甄永信拉了琪友一把,二人起身进了里屋,跳到炕上,捅破窗纸,见店主正在套爬犁。

“他要逃跑……”

琪友话刚出口,甄永信伸手捂住琪友的嘴巴,压低声音说,“别吱声。”

店主套好爬犁,坐了上去,回头向客店看了一眼,甩了一鞭,爬犁在雪地上扬长远去。

这功夫,火已上了房檐,燎燃了窗纸,屋里弥漫着浓烟。

甄永信抓过一条被子,披在身上,又抱起一条被子,向窗外猛地撞去,窗棱破碎,甄永信就势滚了出去,摔在雪地上,快速起身,掸掉身上的火星,还好,没有伤着。

琪友也学着样子,滚了出去。甄永信扶他起身,帮着把身上的火星掸掉。

马棚边上的狼犬,见火烧房子,又从房子里蹿出两个人来,疯了一样挣着绳子,向二人猛扑。

“快走!”甄永信喊了一声,二人快速离了院子。

担心走大路会让土匪的同伙追上,甄永信带着琪友,一头钻进客店南边的山林,朝客店相反的方向奔了下去,一口气走到晌天,饥 渴难耐,才歇下脚来。

这时,二人才发现,身上除了御寒的棉衣,一无所有。无奈,二人只好找了一处避风的山坳,坐下休息。从地上抓起一把雪,添到嘴里解渴,喘 歇了一会儿,觉得这里并不安全,就继续起身赶路。

“姑父,咱走得对吗?”琪友问道。

“应当没错。”甄永信心里也没底,只得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离开长春后,咱们一直往东走,现在咱们一直沿着太阳落山的方向走下去,肯定就能回到长春。”

琪友听了,觉得也有道理,就和甄永信一前一后,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走着,感到口渴,随手抓起一把雪含到嘴里。

直走到二人都觉得安全了,才开口说起话来。

“姑父,你咋知道那店主今天早晨会下毒手?”琪友边走边气喘吁吁地问道。

“看过《水浒》吗?”甄永信没有直截了当回答,而是问了一句不相干的话。

“看过。”琪友说。

“知道菜园子张青夫妇开的黑店吧?”

“当然知道。”

“你看咱落脚的客店,和张青夫妇的黑店有什么两样?”甄永信说道,“开这种黑店的人,通常就是土匪中的座山雕。他们不光通匪,往往还通官,小生意自己做,遇到大生意,就去通报给大绺子,他从中吃点残渣。

“昨晚咱俩遭劫时,我见那赶爬犁的嘱咐小叫花子不要高声,就知道这些土匪们,平时也怕这类黑店,我便故意高声把咱遭劫的数目报了出来,就是要让店主听见,好让他们火并,咱好见机行事。

“当赶爬犁的吩咐小叫花子去看门外的动静时,小叫花子刚到门边,店主就敲门送茶进来,我就知道当时屋里发生的一切,都在店主的心里。

“我猜这一单生意,店主是不会轻易放过的。因为昨天住店的人多,我猜想店主不敢横吃,必定会软吃。

“软吃通常是他们劝对方吃醉酒,或者是往食物里掺和迷药。昨晚我劝两个绑匪吃酒,两个绑匪都有提防,店主不会看不见,而他夜里送茶,也只是探底的一个借口,不会就此下手,那么,最后一个机会,就只有在早饭上做手脚,而两个绑匪仗着人多,天又大亮,就会放松警惕,必会中计,所以我才不让你吃那早饭。”

琪友听甄永信把玄机点破,心里顿感惊险奇妙,埋怨说,“姑父平日怎么不把这些教给我?”

甄永信笑了笑,说道,“这都是长期江湖闯荡积累的,需要临机应变才行,哪可照做照搬?”

二人走到太阳落山,还不见有人家,心里不免又生恐惧,加上腹中饥 渴难忍,两腿发软,眼里金星乱飞,身上冒起虚汗。甄永信上了年岁,有些支 持不住;琪友年轻力壮,从前又干过搬运工,脚步还挺轻快。

江湖上,甄永信有过多次这种经历,心里要比琪友有谱,他知道,在这种节骨眼儿,停下歇息,是最危险的敌人:要么坐下之后,再也无法起身;要么歇息时间一长,会招来巡山的野兽。所以,明明自己也不知前途有多远,嘴里却不时鼓励琪友,“快了,快了。”

好在头上有明月高悬,山路依稀可辨。同样,按照甄永信的理论,二人沿着月落的方向,一直走下去。

第三天傍晚,靠雪水充饥的赶路人,在翻过一道山岗时,望见山下雪原上升起袅袅炊烟,几天之后,他们终于见到了村落人家,便觉终于走到了世界的尽头。

二人都觉得已经耗尽了身上的最后一丝力气,再也无法向前迈动一步,瘫坐到雪地上,远眺山下的村庄,琪友抑制不住,眼泪夺眶面出。

掌灯时分,二人终于走进村中。

先是引起村中一片狗叫声,接着有人开门探看。

甄永信二人在村东头一家的街门上敲了几下,便有一个长者出来开门。开门人刚探出头来,又缩了回去,把门重新插上。甄永信看了一眼身边的琪友,再看看自己,才发现,这几天在山林中穿行,衣服已被树枝挂得得千疮百孔,棉絮外露,看上去,当然吓人。

看见这家人胆小怕事,甄永信心里反倒踏实下来,又敲了几下门,说道,“老哥,我二人麻达山了,在山里转了三天,刚刚转了出来,饿得不行了,老哥不放心,给我们几块干粮、几碗粥就行了。”

见甄永信说话诚实,语气温和无力,不像歹人,长者到底把门打开,放进二人,领进屋里。

多天受冻挨饿,一进屋里,二人觉得像进了天堂。正好赶上主人家在吃晚饭,长者吩咐老伴儿给二人盛了饭,一块儿上炕吃。

二人也不客气,爬到炕上,端碗拿筷,海吃起来。豆面饼子、大馇子粥、萝卜白菜炖着吃,二人觉得,远比城里饭店的饭菜可口。

主人问二人家住哪里,咋到这里麻了大山?

二人怕吓着主人,胡乱编排说,打长春来,本想到梅河口走亲戚,半路遇上了大爪子,拉爬犁的马给大爪子咬死了,坐爬犁的人跑散了,他们二人就到了这里。

“我的天,”主人听了,惊叹一声,说道,“算你们俩命大,在山里转了几天,还能活着出来。撂给一般的人,不是饿死,也得喂了野兽。你们知道,眼下都到哪儿啦?”

“不知道。”甄永信说,“此地是什么地界?”

“我们这儿是开源管辖,再往西南走二百里,就是奉天了。”

“是吗?”甄永信听后,心里一阵惊喜,虽说没有重新返回长春,可自己确定的行走方向是对的,毕竟奉天也是大都会,自己又熟悉,好友贾南镇又在那里。眼下他和琪友身无分文,正需要找贾南镇接济一下。

多天没得觉,加上过度疲劳,二人躺上主人安排的火炕,眨眼功夫,就睡着了,直到第二天日已高起,主人来喊吃饭,二人才醒来。

甄永信起了身,刚要下地,觉得两脚生痛,低头看时,原来脚底已打满了血泡。

主人家都是老实厚道的庄稼人,见二人脚伤得厉害,烧了艾蒿水,给二人洗了伤处,又把饭端到炕上,让二人享用。

甄永信二人好生感激,心想如不是遇上劫匪,定会重金厚谢这家人,只是眼下二人囊中空空如也,活生生两个乞丐,哪里敢说什么重谢之类的话。

在老乡家住了几日,脚伤渐愈,二人不好意思再打挠人家,提出要走,说要去奉天乘火车回长春。主人也不十分挽留,只交待了去奉天的路径,送了一程,二人就上了路。

一路上,二人乞讨充饥,昼行夜住,第三天傍晚,就到了奉天。

二人直奔步云观。

观门虚掩着,甄永信轻敲几下,拿手一推,大门“吱”的一声开了。

熟门熟路的,甄永信也不介意,领着琪友径直往贾父住的西厢房走去。到了门前,见房门锁着,心里咯噔一下,涌起一丝的悲凉,再看看旁边自己住过的房间,也上了锁。

正在纳闷儿的功夫,东厢房尉迟道长的门开了,尉迟道长从门中懒散地走出。

“哎哟,”看见甄永信,尉迟道长吃了一惊,“这不是甄先生吗?哪阵风把你吹来啦?”说着,急走过来,二人相互拱手作揖。“这位后生是?”尉迟道长指着旁边的琪友问道。

“是我的内侄,跟我从哈尔滨来的。”甄永信说道。

“令公子咋样啦?找到了吗?”尉迟道长关切地问道。

“一点消息也没有。”甄永信摇头叹息,跟着又问道,“我家兄弟呢?怎么不住这儿啦?还有老叔呢?”

尉迟道长见问,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长叹一声,说道,“一言难尽啊。”说完,话锋一转,忙问道,“甄先生还没吃饭吧?今晚就住这儿吧。我去给你二位拿钥匙,你们把房间收拾收拾,这里好久没有人住了。”

说完,回屋去拿来钥匙,把门打开,转身对甄永信说道,“我这就上街去,给你二位叫几个菜,今儿晚上咱们好好喝一喝,我也好久没这么痛快过了。”尉迟道长边说,边出了大门。

甄永信二人把房间的门窗打开,一番收拾后,又取来劈柴,在壁炉里生了火,屋里慢慢就有了暧气儿。

尉迟道长叫来饭菜,三人就在屋里吃喝起来。

甄永信有心事,老惦着贾南镇父子,不等酒过三巡,就急着问道,“我家兄弟究竟出了什么事?道长直说无妨。”

尉迟道长见问,把杯放下,低头思量片刻,才抬头看了甄永信一眼,开口道,“说来话长呀,”

话刚开了头,又端起酒杯,一仰脖儿,酒杯见底,放下杯后,自己斟满,才接着说道,“甄先生离开之前,你家兄弟就来找我商量,说是他的一个女道亲,来奉天开荒,一时没有合适的地方住,问能不能借用我这里暂住几日。想到我们日常的交情,不好回绝,就答应了他。

“你走以后,那女道亲辛丽兰就搬了过来,就住在你住的这间屋里。随后,我就看出,那辛丽兰和你家兄弟不是一般关系,每夜你家兄弟都在她屋里过夜,白天二人成双结对地出入。

“这样过了些日子,就有些一贯道道徒出入观中。再过些日子,二人就在我这里办起了仙佛班。甄先生知道,我这是道观,我还需要这一炉香火过活。你办一贯道的仙佛班,也不该断了我道观的香火呀。

“自打仙佛班一开,外面的人就只知道这里是一贯道的佛堂,却忘了这里是我道家的道场了。没有了香客,我还靠什么过活呀?

“甄先生你在时,每回赚了钱,都有我一份儿,贫道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甄先生的好,可你家兄弟和那辛丽兰开仙佛班,就不一样了,每班开完,用了我这道场,只跟没事儿似的,只是每月给几个固定的房钱。

“仙佛班开办了几期,二人还不知足,又卖起了什么长生不老药。”

“什么长生不老药?”甄永信问道。

“其实就是在药房里买来的人参大补丸,回来后用蜡纸重新包上,就成了他从真人那里得来的秘方。”

“从哪位真人那里得来的?”甄永信又问道。

“咳,那都是你家兄弟和那辛丽兰琢磨出来蒙人的把戏而已。你家兄弟对外人吹嘘说,他是康熙三年生人,今年已有三百多岁了,幼年习研道德经,成年后隐居长白山真龙观,获真人点化,得长生不老药秘笈,经多年炮制,配制出现今的参茸还阳丹,常人服食一丸,可延寿一年。每丸售价一百块大洋呢。”尉迟道长说道。

“人家信他的吗?”甄永信问道。

“辛丽兰那女人厉害呀,”尉迟道长说,“有招术,她让贾家老爷子冒充他儿子的孙子……”

“你说是,我家兄弟让他爹冒充他孙子?”甄永信紧着问道。

“可不是吗。”尉迟道长说道。

“那老叔答应吗?”

“不答应?那女人有办法,不给老爷子饭吃呀,”尉迟道长添枝加叶地说道,“你家兄弟也跟着逼迫老爷子,又哭又闹的,说眼下没了生路,赚不来钱,又说些要死要活的鬼话,老爷子争持不过,只得答应。

“每到有人来问参茸还阳丹,辛丽兰就会指使老爷子到人面上给儿子‘爷爷’磕头问安,再由‘爷爷’喝斥下去。这时,你家兄弟就会对客人们介绍道,这老儿是他最小的儿子给他生的最小的孙子,今年才一百二十岁,因为不听他的话,不能坚持服用参葺还阳丹,现在还不满二百岁,已经衰老成这副模样。

“城里上了年纪的有钱人,都怕死,经受不住你家兄弟的诱 惑,就会掏钱买药。在这院里,我见过他们生意最好时,一天就卖出五十多丸。一天就赚五千多块呢。”

“生意这么好,干嘛要离开呢?”甄永信问道。

“他生意好,我这里香火可不旺了。甄先生在时,每有生意赚了,总要分些给我。可你家兄弟就不是这样了,除了房钱,一个子儿都不多给。

“起初,我还以为他生意太好了,忙活忘了,后来见他有了空闲,我就拿话去试他,问他能不能再补贴一些香火钱给我?当时,你家兄弟说得挺好,说要回去和辛丽兰商量商量,不料再无后话。

“过了一个月,你家兄弟就突然告诉我说,他们要搬家了,原来他们在北市场东街,新买了一套五进的大院落,三万多块呢。这一搬出去,就再也没回来过。”

从尉迟道长嘴里,甄永信大约听懂了,贾南镇搬离这里的原因,是和尉迟道长,在钱财上有些纠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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