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武揽月一步三回头的往卧室的方向走去,楚城幕冲她笑了笑,并把两只手都揣进裤兜里,表示自己不会再对蒙老四动手。
他刚才对武揽月说的是真心话,在他心里确实没有牵连这么个想法。至今他都还记得,当初他刚重生的时候,第一次回到镇上的家里,当蒙老四对他劈头盖脸指责的时候,这个当时看起来还呆头呆脑的小女生,第一时间就想帮他说话,只是被蒙老四给阻止了。
武揽月或许自己都不记得这个小细节了,楚城幕却还很清楚的记得,那个扎着马尾辫,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傻呆呆的小女生,摇头晃脑的,试图帮他说话,却被自己老妈给一口喝止住了的场景。
楚城幕珍惜这世间对他的每一丝善意,哪怕它看起来是多么的微小和不起眼。当然,楚城幕同样也计较这世间对他的每一丝恶意,只是相对善意来说,他对别人的恶意却相对更加宽容,但也有个极限。他的一句座右铭就是桃李有恩,睚眦必报!在这一点上,同样被搞了个鸡毛鸭血的戴远航,应该很有发言权!
直到六姑七姑两人重新把卧室门关上了,楚城幕才从身后拉过一开始用来坐着看热闹的木椅,然后坐到了依然傻愣愣盯着天花板发呆的蒙老四身旁,俯身看向了这个突然就被抽走了精气神的女人。
蒙老四的眼神有些空洞,全然没了一开始那即使被打倒在地后,依然满脸愤恨不服的神情。事情发生得太快了,从楚城幕开始突然发难到现在,也不过只过了十多分钟,整个老蒙家就被他拆分得七零八落了。
二姐作为目前最大的赢家,不仅钱拿到手了,还被楚城幕亲自送上了常家人的大船,将来的发展只要不瞎了心,总会比其他人更强,她是肯定不会再和自己等人一条道走到黑了。“自己等人”?哈哈哈,现在哪还有什么“等人”了,就剩下自己了。
三哥娶了个好媳妇儿啊!以前自己一直看不上她,抠抠搜搜,斤斤计较,每次不管到了大姐家里还是哪,就知道去厨房里忙活,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看起来啥也不参与,其实心里跟明镜似的,把自家三哥捏得死死的。
每次到了关键时刻,这女人总会第一时间做出最正确的选择,比如说现在。要是自家那个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男人也能有她这么扛事儿就好了,当初自己怎么就瞎了心,看上了这么个窝囊废一样的小白脸。
至于那个一直把自己当枪使的老妈,现在看来也是自身难保了。自己之前不是没有发现老太太总是让自己去冲前面,可当大家利益都是统一的时候,自己冲前面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利用自己,自己又何尝不是在利用她?大姐说到底,还是更听爸妈的话,如果没有老太太在身后顶着,自己的很多算盘都打不响。
只是千算万算,却没算到,楚城幕这小子居然会直接翻脸。
也是啊,当初他小时候就能因为一个寿碗和蒙小艺争得头破血流,离家出走。为了一窝啄木鸟,就能想提柴刀要砍人,要不是那会儿他年纪小,就真闯下大祸了。为了家里人对老五家儿子的偏心,就气得一脚把老家堂屋的大门都踹了个洞。
大姐家的孩子,打是混世魔王也不为过,要不然他能被大姐天天打?一天打两次算是运气好,一天打三次才是基本操作。
可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自己等人会觉得可以拿捏住这孩子了?好像是从他高中开始上网,成绩一落千丈以后,似乎是个人都可以对他指指点点。站在道德制高点,站在为他妈妈出声的立场,这孩子除了把自己关在屋里躲起来,就只剩下陪着笑表现得逆来顺受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人家现在既是渝州有史以来成绩考得最好的高考状元,又是大学创业的大老板,政界认识的官员是一个比一个的分量更足。
这样的人,自己等人怎么会觉得他还会任凭自己拿捏呢?真的是瞎了心了!三言两语就把好好一个老蒙家挑拨得支离破碎了,原来之前只是他不计较罢了!
听到一声啪嗒按响打火机的声音,蒙老四呆滞的目光转向了正在上方俯视着自己的大男生。
长得真像啊!即使是背着光,蒙老四依旧能清晰的看见楚城幕的那精致的脸庞。这五官,这脸型,除了继承自他老子那比常人更加锋锐的眼角,鼻尖,嘴角,下巴,明明跟大姐长得一模一样,可怎么两个人的性格却相差了这么多?
大姐虽然性子急,但实际上是刀子嘴豆腐心,乍一看跟个炮仗似的,可只要拿亲情说事儿,她总会心软,自己等人总会占到便宜。
可眼前这小子,不仅仅是刀子嘴,还是刀子心。看看他眼底的戏谑,看看他嘴角若有若无的嘲讽,看看他即使打了长辈以后却毫不动容的神色,这哪是什么任人拿捏的小孩子,分明是一个会吃人的怪兽。
“想啥呢?四姨!”楚城幕点了支烟,俯身看了蒙老四好一会儿了,这女人脸上那阴晴不定的表情,让他看了觉得很是有趣,一会儿空洞,一会儿迷茫,一会儿咬牙切齿,一会儿又是满脸懊恼!
“你打算怎么对付我?现在老蒙家被你搞得这么一副境况,你没打算好好收场吧?我就看你怎么和你妈交代!”蒙老四依然仰躺在地上,整张脸肿得跟馒头似的,甚至连嘴角都有些破裂了,说话间有些含糊不清,嘴角甚至还流着清口水。
楚城幕闻言笑了笑,又恢复了那副人畜无害的模样,然后随手掸了掸烟灰,很是温和的说道:
“四姨,别这么玩不起,赢了就趾高气昂,输了就一副被人欺负了的模样!这事儿是你们闹出来的,你既然不在乎我妈的性命,我又何必在乎你们?至于说收场,有什么场可收么?二姨会和我闹?还是大舅会和我闹?还是说外公外婆会和我闹?哦,外婆会和我闹,但是我马上就让她不敢和我闹了,别眨眼啊,我给你表演一个魔术!”
说完话,楚城幕从木椅上站了起来,然后走到茶几边上,随手把手里的烟头灭掉。在蒙老四惊疑不定的目光中,拿起了自己的手包,紧接着从手包里翻找出了钱夹子,再从钱夹子里掏出一张绿色的农业银行卡。
在楚城幕开始从手包里掏东西的时候,满屋子的蒙家人都不由自主的把目光投向了他。直到他从包里掏出一张绿色的银行卡的时候,除了已经拿到钱了的蒙老二和还没意识到将要发生什么事情的老头子,甚至包括那个半张脸都肿得发亮了的老太婆,在这一瞬间,鼻息都粗重了起来。
在所有人的注视中,楚城幕几步走到还在沙发边上插着腰,直喘粗气的老头子身旁,把绿色的农行卡递给了一家懵逼的老头子,笑了笑道:
“外公,这里面有五十万,你先收好,密码我晚点再告诉你!这是我答应我妈的,要孝敬给您二老的钱。本来我想着直接存一张一百万的卡得了,可这几天看到你这副模样,想了想,还是各给各的吧!毕竟要是钱都给了外婆,估计又没你啥事儿了。”
说完话,楚城幕又低头看了看还斜躺在沙发上,一手捂着脸的老太婆。发现老太婆正用贪婪的目光目不转睛的看着老头子手里的银行卡,至于她一开始把玩着的银色十字架,则早被她扔到了沙发的角落里。
好笑的摇了摇头,楚城幕从老头子手里接过银行卡,然后塞到他的裤兜里,然后拍了拍,才对眼睛珠子都跟着挪移到了老头子大腿裤兜上的老太婆笑了笑,温声说道:
“至于外婆那份儿,鉴于你对我妈那不顾死活的态度,我还是那个意思,看你表现!只要你别打我妈的主意,我自然会把你那份补上。要还是贼心不死,我还是那话,就算你在我妈面前哭死,我也不会给你一个子儿!”
“外婆,经过今晚的事情,相信你也看得出来了,我楚城幕真的不在乎你们对我的感官,也别指望用对付我妈那套来对付我,我不吃你们这套!”
“看清楚了哦,这可是真金白银的五十万,不是什么空头支票,而是实实在在的大红票子!外公,这钱你自己可得揣好了,有这钱傍身,以后就再也没人会不把你当回事儿了。”
看到老头子一把捂住了自己的裤兜,然后很是警惕的低头看了看沙发上的老太婆,并不自觉的退后了几步,楚城幕笑了笑,又重新走回了蒙老四身边,在木椅上坐下,再次低头给自己点了一颗香烟,看着满脸呆滞的蒙老四,笑了笑,轻声说道:
“四姨,你看,这不就解决了?是不是很好玩,你和老太太忙活了好几天,又是劳心又是劳力的,还背着我偷偷摸摸的搞了这么多小动作,结果一个完全不相干的人先把钱给拿到了。看看老太太那目瞪口呆的傻样儿,到现在你还觉得,这事儿的主动权在你们手里么?”
蒙老四闻言,侧过头看了看老太太那一脸被玩坏了的表情。刚才楚城幕甚至都没有等老太太回答一声是否答应就又坐回来了,可依她对老太太那贪婪性子的了解,她知道这一场,自家老妈已经彻底输了,最起码在这五十万到手之前,老太太不敢再和楚城幕对着干了。
人就是这样,不患寡而患不均!当大家都没拿到钱的时候,还能在内心维持一定的理智。可当眼睁睁的看到别人先拿到了钱,除了患得患失和羡慕嫉妒以外,哪还装得下别的心思?尤其还是像楚城幕所说的那般,主动权从来都不在她们手里!
“那张卡里真有五十万?你一开始就做好了准备?甚至连你外公外婆你都不放弃挑拨?楚城幕,好本事啊!现在这一大家子,全都掉进钱眼里了,脸也彻底撕破了,现在是谁都有求于你,谁也不敢再拧在一起和你妈对抗了,生怕自己不小心就做了别人的垫脚石,到时候别人拿了钱,自己却傻乎乎的,啥也没捞着!”
蒙老四抬起头看了一眼,在自己面前翘起二郎腿的大男生,神色复杂的说道。
楚城幕这张突然拿出来的银行卡,彻底击破了她内心那点儿侥幸。
如果不是对方早就做好了准备要收拾自己等人,又怎么会提前准备了一张刚好五十万的银行卡?
不然他又从哪知道的,自己当初在黔州挣快钱的事情?这件事只有当时带自己入行的蒙勇知道!
甚至连二姐刚出生就被丢掉的事情他都知道,这事儿自己也是今天才第一次知晓!
叼着香烟打量着蒙老四神色的楚城幕闻言愣了愣,那张五十万的卡哪是他提前准备的,明明是中午霍霆峰过来的时候,带过来的赔偿。自己一天到晚这么忙,哪有心思去和他们这群小角色计较,还刻意针对她们?真是高看自己了。
要不是蒙老四和老太太弄得太过分了,他都没打算翻脸来着,又哪里会提前去做什么准备?今晚搞成这样,纯粹是临场发挥,至于效果为何这么拔群,那完全是蒙家人平时各自之间的矛盾就积累了不少,到如今看不到希望了,才一次性爆发了出来。
要误会就误会吧!楚城幕也没有心思去给蒙老四解释什么,要是能让她多一分畏惧,倒也算是意外之喜!
从嘴角取下香烟,楚城幕掸了掸烟灰,从座椅上站了起来,然后蹲到蒙老四身侧,再次俯身看向了她,笑了笑,压低了嗓音,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我四姨也不傻嘛!我就是在挑拨离间,这不是效果挺好的么?你看看,以前你们团结一致的时候,谁都能欺负我妈,现在好了,是不是谁都得来讨好我妈?”
“就算这钱,你们拿到手了,要是以后谁的生意再出点儿问题,是不是还是得来求着我妈?只有把我妈哄开心了,我这做儿子的才会跟着开心?只有我开心了,才会有可能拉你们一把!”
蒙老四闻言,有些意外的看了楚城幕一眼,勉力从地上坐了起来,眼睛里又闪过了几丝生气,因为她刚才听见楚城幕说了“你们拿到手了”,这个你们里面是不是也包含了自己?
“小幕,你的意思是,你还打算借我钱?”蒙老四看着近在咫尺的大男生,带着几分迟疑,期期艾艾的问道。
楚城幕闻言,微微把身体往后仰了仰,眼里闪过几丝厌恶,轻声回答道:
“蒙老四,我们之间没那么熟,小幕这个称呼还是别叫了!要不然,你还是叫我楚城幕吧!要是觉得不习惯,叫我批娃娃也行,实在不行,学着老太太,管我叫小杂种!我不和你计较,反正骂我都是骂你们自己!”
“至于说借钱嘛!我可从来都没说过不借你,你要是不想借钱了,我还怎么拿捏你?不过我有件事情挺奇怪的,你要是回答我了,这钱我可以借给你。如果答案让我满意,我可以考虑不扣掉我妈说的那二十来万,毕竟你孝不孝顺老太太,关我屁事!”
蒙老四闻言,整个人如同枯木逢春一般,从内到外开始散发出阵阵让人觉得有些恶心的生机,只见她坐直了身体,甚至还有功夫整理了一下被楚城幕一巴掌散乱了的头发,回答道:“你问!”
楚城幕见状,忙又蹲着退后了两步,继续压低声音问道:“你这么着急的逼着我妈提前给你钱干嘛?你就不怕我把你的事情告诉你的男人,你的女儿以及你的所有亲戚?”
蒙老四闻言,脸上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回头看了看沙发边上,看见几人甚至包括那个才挨了一巴掌的老太太都在围着老头子打转,没有人注意到自己这边,这才自嘲的笑了笑,道:
“第一个问题,我最近看上了德克士,想加盟去做,不过看上了德克士的人不止我一个,听说同时还有别人在打听这个事情。如果对方先下定决心加盟了,根据德克士的竞争协议,旧城区这边开了一家以后,我想再开的话,估计只有到新城区那边再开了。可新城区那边的人气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起来的,所以我着急用钱!”
楚城幕闻言,有些意外的看了蒙老四一眼,就因为这个?你他妈着急用钱你和我直说啊!你去和我妈吵什么?
似乎看懂了楚城幕的眼神,蒙老四笑了笑道:
“老太太和我说,你妈决定把镇上的房子折价抵扣在这一百万里,明明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是,我承认我没有把两个老的接到镇上来,可你妈也不看看我一个月撑不撑得起四五个人的开销!”
“本来姐弟几人,我的资源就最差。你大舅以前做过煤矿,他还有你大舅妈。你小舅年轻力壮,而且新找的媳妇儿,家就住在旅游风景区里。你二姨条件看起来比我还差,可她马上就可以把闺女交出去了,而且还得到了你的照顾!”
“我有什么?你四姨夫整一个万年义务劳工,谁都用着他顺手,可谁也不愿意提拔他,你揽月妹妹再过一年就高中了,启动资金再少了二十万,我还怎么翻身?”
楚城幕闻言点了点头,道:“第二个问题!”
蒙老四有些为难的沉默了一会儿,又接着说道:“这个问题其实很好理解,我不想被你用这个事情拿捏,如果被你拿捏了,以后我还怎么在大姐那里赚取更多的利益?反正我蒙老四名声本来就不好,多一层这名声,只要我死活不承认,谁能拿我怎样?”
“你四姨夫我有信心让他不计较这个事情,毕竟揽月都这么大了,他还能和我离婚不成?揽月这边等到一毕业,到时候我带着她搬家,这些流言自然就影响不到她了,至于别的亲戚怎么看我,我并不在乎!”
楚城幕闻言,沉默了片刻,然后凑到蒙老四耳边,轻笑了下,道:
“四姨,恐怕不止如此吧?要是今天我没忍住拉爆了你曾经挣过快钱的事情,对你来说,影响刚好可以降到最低,毕竟你蒙老四也不是什么名人,换了个地方,谁也不认识你。”
“要是等到你将来生意啥的做出点儿起色来了,在津城大小有点名气了,那时候再拉爆,对你来说,才是致命的!我说呢,你蒙老四目光是短浅了点儿,但还不至于蠢到这种程度,明明可以直接和我谈的事情,却去和我妈吵?今晚你是顺水推舟,故意惹我生气的吧?”
蒙老四闻言,顿时很是惊恐的看向楚城幕,眼前大男生那温和中带着几分讥诮的笑容,此刻看起来竟如同那择人而噬的恶狼一般,让人遍体生寒!
“四姨,乖乖的,你的这个秘密,我注定吃一辈子!有本事你就主动去把它拉爆!别说什么死不承认,我要找到蒙勇,还是很简单的,说不定还能找到几个你的熟人!你当初怎么对我妈,我就怎么对付你!”
“想想看,将来你在津城也好,渝州也罢,好不容易做出点儿成绩来了,好不容易把名声打开了,可偏偏头上却悬着一把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的达摩克里斯之剑,是不是很有意思?”
说完话,楚城幕站起了身,拍了拍不小心掉落到裤腿上的烟灰,留下了满脸惊恐呆滞的蒙老四,反身走到防盗门边上打开了大门,不多一会儿,四个高大的汉子鱼贯而入。
领着几个大汉走到客厅中间,楚城幕冲还坐在沙发上的蒙家众人微微笑了笑,道:
“虽然今晚我们基本上已经解决了那些小小的矛盾,不过为了以防有人不死心,给我妈打电话去告状,还得麻烦各位长辈把通讯工具都交出来!放心,不会耽误你们太久的时间,等我家老二出生了,我就会还给你们!”
言罢,楚城幕又当着蒙家众人的面,指了指蒙老二,然后冲四个大汉吩咐道:“除了我二姨,这里的其他人,但凡有一个敢踏出这个房门半步,腿打折!一条腿,十万!”
几个大汉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冲蒙家众人笑了笑,露出两排大白牙,道:“老板,涨价了?我记得当初在磁器口的时候,明明一条腿五万的!”
拿起自己放在茶几上的手包和车钥匙,留下了一地鸡毛鸭血,正准备离开新家的楚城幕闻言,回身看了一眼那个说话的大汉,笑了笑,道:
“记得把东西都收了,怎么说也是亲戚嘛!肯定要开个符合他们身份的价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