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镶嵌了众多宝石的华丽精致的宽大王座,上面坐着的人,一袭白衣本该如谪仙一样,紫金色的眸子中的懒恹和薄凉却说明不是那么一回事,他身子微微靠向一边,笔直的腿交叠,修长的手抵在下颚,另一只手随意放在纯金扶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扣,在寂静的大殿里,清晰的仿佛每一下都踩在他们心上。
少年不说话,却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眸子微眯的时候,更是给人一种王者睥睨天下的压迫感。
他们没见过魔族魔主是什么样的,但是感觉少年的气势恐怕是有过之而不及的。
底下的天族战战兢兢,不知道做错了什么。
就在之前,他是完全没有资格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但是没了国师,其他人对他又敬又怕,一方面不敢伤他,一方面对方强大的仿佛出乎他们的意料,以至于没有举行任何的受封仪式也没人敢对他又半句怨言。
薄唇轻起,冰冷的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
“魔族退兵了?”
冷冷的声线让众天族不寒而粟,好似只要他们敢有半句假话,他们立马能去地府报道。
眼看少年眉眼间流露出不耐烦,周围的空气也仿佛被冻结了一般。
终于有一位勇士出列,颤颤巍巍地答道。
“是……”
他不明白晏南为何眸子深处会闪过一丝疑惑,在他看来这不是很好吗?
可他不知道,晏南要的就是他们天族付出代价,以他对亚伯罕的了解,对方不可能会弃他于不顾,难道对方知道他已经没事了,没理由啊。
睨了一眼底下的天族,他不想做他们的君主,他只想回到那人身边,越发感觉自己思念对方了。
如果不是这些天族,他应该还在和那人滚床单,解决了手上的符咒他们应该已经私奔。
思至此,深邃的眸子闪过一丝不悦,周围气压骤然下降。
天族的骨气就在于,能听他一切的命令,唯独不让他走,卖惨的哭诉他们不能无君,晏南无动于衷,他一贯不喜欢拘束,他们犯了他的大忌,面上一沉,不加掩饰的厌恶,一丝暴虐在他眸中一闪而过。
“这个位置谁爱坐谁坐,谁要是再敢拦我,别怪我下手不留情。”
骇人的气息让他们不敢动弹,但是他们又骨气了一回。
“不……”
不字后面是什么还没说出口,就被少年凌厉的眼神吓得咽了回去,不一会儿,倔强的他们又道。
“只要君上不走,让我们做什么都可以。”
眸子危险的眯起,散发的骇人气息让人不由打了一个冷颤,更让人心生惧意。
这明显是让晏南更加不悦,下一秒就好像想到了什么好玩的,眉头轻挑,眸含戏谑,道。
“好啊,你们现在每人喝一口圣水。”
闻言,他们脸色一变,年纪大的甚至表情难看。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开始有意远离圣水的所在地,到了最后甚至把那里列为禁地,他们曾经有多崇敬那里,现在就有多惧怕那里。
他们对光的向往早就了变质前任君主在世时,他们没有一丝一毫的负面情绪,君主死后,那些隐藏于他们内心的阴暗面也彻底激发了个彻底,他们对力量的渴望越发疯狂贪婪,表面上还是至圣至纯的他们,早就稀巴烂了,堕落的下场他们都知道,他们更不愿意面对。
圣水不会放过任何邪恶的念头,就连晏南当时碰的时候,也被灼伤了手,这点小伤他当然毫不在意,当时就想过,那既然是圣水,为什么他们甚至不敢直视它。
现在他们的脸色告诉了他答案,嘴角微勾,冷冽戏谑。
他们还不想搭上自己的命,又不想晏南离开,两者之间徘徊,选择了沉默。
晏南居高临下的扫视了他们一眼,满意地起身,道。
“没人敢是吧?”
有些人嘴唇蠕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在少年凌厉的逼视下,咽了回去。
天族因为地处天空的原因马匹用的都是经过精心训练的天马,晏南坐在它们拉的马车内,妖孽的脸上噙着一抹笑意,三分冷冽,七分玩味。
他一直都是个残忍的,杀人不眨眼的人,所以他不打算放过天族,在他们不注意的时候,给他们喝的水加了点料。
他是不能亲眼见证发现时的慌张和恐惧,但是他已经想到了,心情也不由的愉悦了几分。
“对不起,魔主大人说不想见你。”
魔族的侍卫不客气把他拦下,说出的话让晏南眉头微微一蹙,紫金色的眸子漫上寒意,周身的气场让面无表情的侍卫都不禁打了一个冷颤,接下来的话都不由得带上了敬语。
“这是您的猫。”
他拎出一只满眼睛写着无辜的小奶猫,然后递给对方。
晏南不接,双手抱胸,眸子微眯,不悦的眸中闪过一丝疑惑。
侍卫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偏偏这位,不说话时释放的低气压的给人一种压迫感,个字不如他高,看人的眼神中却又一种居高临下的威慑感。
所以他们不得不又道。
“不是我们不想放您进去,这是魔主的意思。”
闻言,心里升腾出一种不好的预感,随即嗤笑一声,道。
“他当我很好打发?”
就这几个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他心情不好,不刻意控制力道,一不小心就能让他们残废,可正当他一脸阴笑地准备开打时,路让开了,晏南甚是满意的勾唇,给他们留下一个肆意狂妄的背影。
可怜的猫在风中凌乱了,懵逼的想着: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亚伯罕失魂落魄的回来时,瞥到了一宫殿的盛开的薰衣草似在嘲弄他时,一股怒意没由来的升腾上来,眸子一寒,命人全部把它们搬出去,然后亲自一把火烧了,一瞬间,火光覆盖了整片的花海,娇嫩的它们在炙烤中香消玉损,化为灰烬。
他冷眼看着,橘色的火光照着他俊美妖孽的脸庞,眸中是阴戾和暴虐,心中依旧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高兴。
火势渐渐平息,他的心也像曾经一般无波无澜。
美男,他不缺,甚至能找到更多,可是为什么还是会痛。
没人敢拦晏南,多数是被他的“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气势所震慑。
后来他看到的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复刻,却让他的心冷到了极点。
那个人依旧俊美邪肆,气息张扬暴虐,深邃的血红色眸子带着漫不经心的戏谑,还有一丝冷意,怀里的娇媚男侍还在绞尽脑汁的讨好对方,却又好像永远赢不得对方正眼对待,微瞌着眸子既无心也无意,薄凉的不近人情。
在他听到动静时,眉头微蹙,说不上是不高兴还是不高兴,当对上少年冷如寒潭的眸子时,还是有一瞬间的心虚,但转瞬即逝,代替的是如坠冰窖的寒冷。
嘴角扯出一抹邪魅的笑意,道。
“西、斯、特。”一字一顿,带着玩味。
晏南眉头蹙的更紧,喊他西斯特那就是把他当儿子,一丝寒光一闪而过。
“你喊我什么。”
对方眸中戏谑更深,隐去了一闪而过的伤痛,薄唇轻启。
“西斯特。”
晏南冷笑一声,瞥到对方怀里的人,一丝杀意闪过,勾唇道。
“好。”
一个字,却是极力压制怒火,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他有气无处撒,拿那个男宠泄气,男宠不禁打,哀求的看向亚伯罕,可惜对方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吊打他的那个人下手极重,几下之后不耐烦的拿刀了结了他。
扔垃圾一样扔开那个死人,然后拽着对方的衣领,眸中似有火光跳跃,道。
“在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当我是什么?”
对方即使生气的气势汹汹也是同样的好看,诱人,粉唇近在咫尺,他想亲下去,可是一想到对方之前的行为,暴戾又漫了上来,嘴角扯出讥讽。
“儿子。”
把他当儿子,那以前那些算什么?
心像有沉重的东西压的喘不过气来,这下晏南彻底彻底生气了,一拳打在对方的脸上,后怒极反笑,眸中闪着无尽的冷意,说出的话也带着无情的意味,恰恰掩饰了那一丝伤痛。
他打人从来毫不留情,下手极重,对方却依旧盯着他看。
他不明白为什么,也不想问为什么,因为答案如此明显,那倒显得他像个任人玩弄的小丑。
“不喜欢了是吧,那我们就分个彻底。”
对方眼底的冷漠让他有片刻恍惚,勾起了曾经的一些零碎画面,那是他有记忆以来,对父亲仅有的印象,冷漠的,厌恶的,刺痛了他的心,紫金色的眸子闪过一丝嗜血,又极力压制,薄唇轻扬,像第一次见面一样笑得不可一世。
他们就像玩了一场曾经乐此不疲的游戏,把自己搭了进去,游戏结束了,对方却把他当成一个玩笑。
他突然很想笑,笑他自己的可悲,可就是很疼。
既然如此,他也不奢求什么了,眸中的寒意一如继往,但又好像多了什么,他说不清。
亚伯罕抚着自己被打的地方,对方绝情的话让他一怔,眸中闪过一丝复杂,有一瞬间他感觉对方眸子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这时候,晏南已经放开他了,又冷冷的开口。
“你之前说过陪我下海,那就回来之后,我保证再永远消失在你眼前。”
冷傲下的他,心却在好像滴血,他多少年没感觉到痛的感觉,现在却异常的清晰,甚至比以前更痛。
衣袖下的手不断收紧,泛着骇人的白,痛楚漫过全身,让他的脑子稍微清醒,压住意欲涌出的眼泪,用笑掩饰着一切。
其实,亚伯罕不比对方好受得到哪去,在对方说“永远消失”时,甚至想抓住对方的手,可是最终只是动了动手指。
他的默认,让晏南的心又凉了半截,极轻地呵笑一声,像是自嘲。
魔族侍卫憋的真辛苦,他们忍住为他们夫人拍手大喊“夫人霸气”,他们活了这么久,只有夫人敢打他们的魔主。
一道惊雷轰然而下,给静谧的的夜空增添了几分诡异,也映的少年的脸庞几近惨白的可怖。
少年的手肘横在脸上,遮住了眉眼,只露出白皙的下颚。低低的笑声带着仿徨的无助,陷入深渊的绝望,他不知道自己笑什么,喉咙发干发涩,甚至隐隐作痛,可他还在笑,笑声低的沙哑,他笑自己幼稚和愚蠢。
笑着笑着,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过脸颊,浸湿了鬓发,明明还在笑,可是泪水就是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微微颤动的胸口,难受的仿佛天塌了一样,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这一刻的他,像个疯子一样,却比任何人哭得更加撕心裂肺,脆弱的更加令人心疼。
他像听到了一个好听的笑话,要把一生的笑意都笑尽,一生的眼泪都流尽一样停不下来。
他记得上一次这么痛苦绝望的时候,还是被亲生父亲抛弃的时候,这次却更加的痛,心像被刀绞一样痛,像被巨石一寸一寸的碾压,想进被人推进了深渊,仿佛窒息。
他以为自己不会再感觉到痛了,这么多年了,他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
为什么,不爱他就不要招惹他啊。
即使痛苦绝望到了极致,他也压着自己的声音,不会让任何人看到他又一丝一毫的软弱和难堪。
慢慢的,不知过了多久,他哭累了一样,不哭也不笑了,停了一会儿,嘴角微微上扬,妖冶残忍,他得不到的,其他人也别想的到。
手肘慢慢放下来,眸子周围还微微泛着红,但是再也不见刚刚绝望和无助,代替的是嗜血的冷冽,如果不是眼睫上的泪水仍在,真要怀疑刚刚状似疯魔的那个人是不是他。
躲在角落的猫吓得一个激灵,大气都不敢出。
少年换上了温柔的笑容,叫它过来。
小猫感觉那笑容背后散发着森森寒意,吓得又打了一个冷颤,怕归怕,但还是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
晏南又是一笑,把猫抱了起来,修长好看的手,一下一下的轻柔给它顺着毛,可是给人的感觉却是,他在给人剥皮抽筋,危险骇人的气息令小猫一动都不敢动,生怕自己一动再刺激到他。
眸子微垂,像看猫又不像在看猫,自顾自的道。
“你说我杀了他怎么样?”
因为刚刚哭过的关系,嗓子又疼又涩,声音微哑,语气却轻的仿佛谈论的不是人的生死。
伴着雨夜的潮气,他的灵魂仿佛深陷地狱,黑暗、冰冷,令人绝望的。
小猫明显感觉到了其中的杀意,声都不敢吱。
幸好晏南也不指望它能回应什么,只是自顾自的说着。
“呵。”
晏南抱着猫,表情也不像之前那么疯狂,仿佛一如既往,什么都没发生,再看到亚伯罕时呵笑了一声,几分邪魅几分无情。
毫无疑问,他出尘的外表,嘴角挂着的三分笑意,即使感觉不到其中的暖意,也会被他频频吸引了目光。
亚伯罕眉头微蹙,似是不悦,但是对方招蜂引蝶,他这个前任又有什么立场,他总觉得对方余光瞥过来的时候,带着一丝杀意。
他答应了晏南的要求,陪他下海。
“魔主,船已经准备好了。”
尽职尽责的管家适时的出来缓和气氛。
前面是一望无际的海面,微风吹过,海腥味扑面而来。
蔚蓝色的海面,紫金色的眸中闪过一丝厌恶,又是这种压抑感,但他很快整理好自己的情绪。
他意味不明的对对方微微一笑,抱着猫先一步上了船,狂妄的连魔族都看不下去了,可是又被自家魔主压着不敢动。
看着脸色不是很好的魔主,爱德华笑得有点无奈,道。
“夫……”
夫人还没说出口,就被亚伯罕冷冷打断。
“他以后不是你们的夫人。”
爱德华笑得更无奈了,却还是应了。
他很想说,您说着话的时候能管管您的威压吗?不要这么口是心非好吗?
晏南刚好听到这一句,脚步微微一顿,冷笑一声,隐去微不可查的伤痛,不知道在想什么,接着又若无其事的抬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