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王妃望着满脸阴沉的王爷,怕他一时冲动,不计后果的去回击,赶紧语气凝重的劝解。
“哎……!”
殷王爷也知道王妃说的没错,长长叹了口气,面色缓和了许多,喟然道:
“懿儿已经长大,有些事也不必再瞒你,韩攻燕十年,我于朝阳城领兵抵抗,百姓罹难,背井离乡,整个东部地区受其影响,颗粒无收,皇上以筹集粮饷为名增加徭役赋税,大肆敛财,百姓苦不堪言,所得钱款却不做军饷,而是收买权臣、世族,又与丹阁、器阁、乾元学院交往甚密,还将手伸向了军队,买通将官,致使我燕军,将领不和,粮草短缺,士兵甲胄老旧,士气低迷,我百万之军却难挡韩六十万之师,死伤倍计,尸横遍野,此战实乃惨胜!”
王爷娓娓道来,听的殷子懿神色微变,心中的震惊如浪涌般起伏不定,没想到,这个皇上暗地里,居然用了这么多下作的手段。
殷王妃双眸中的震惊之色亦浓,一股杀气自她身体上席卷而出,面色阴沉,冷冷的道:
“他难道不知这样做会有亡国之危吗?他就这么想要兵权,非得要置我王府于死地不成?”
殷子懿眉头紧锁,权臣世家不算什么,他并不惧,也很好对付。
但丹阁、器阁、乾元学院背后都有超级宗门做靠山,这不得不让他小心应付。
他并没有告诉父王,乾元学院有武宗强者坐镇的事,怕他更为忧心。
他在怀疑,丹阁与器阁也绝不像表面那么简单,或许也隐藏着超然的强者。
父王虽握有兵权,在燕国看似权倾朝野,被拥为战神,但修为只有武皇巅峰大圆满,在这些大势力眼中,根本就不算什么,实力的比拼,并不能调用千军万马,若起冲突,后果实难想象。
母妃虽已修炼他送的木灵神诀,修为提升神速,已达到武皇中期之境,但也不足以对抗那些隐藏的强者。
只有自己或许可以与那些强者一拼,但他此时的修为,也无法对抗几大势力的联手攻击,除非他调用神帝宫的力量,只是那样做,神帝宫多年辛苦建立起来的大陆秩序,将会毁于一旦,他不能这样自私,一切只能靠自己。
他还记得《孙子兵法》有提到,“攻城为下,攻心为上,”武力绝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方式。
想起和亲,殷子懿眉头锁的更紧,他不能再让母妃操心,不能继续任性下去,大不了娶回来好吃好喝的供着,想到其中的利害,眼神微眯,有些疑惑的问道:
“父王,韩国皇帝不顾颜面的嫁女,我朝皇上又推波助澜,您说会不会是咱们的皇上与韩皇达成了什么协议?如果不是利益驱动,韩皇岂能如此决绝的将公主嫁入我王府?”
殷子懿大感头疼,他用现代人丰富的历史知识,都很难推断出这些擅弄权术,善搞阴谋者的用心。
“什么样的利益能打动韩国皇帝?…”
殷王爷被儿子的话提醒,凝眉踱步,喃喃自语,似是想到什么,神色开始逐渐凝重,手中的拳头握的咯嘣作响。
“王爷是否已有猜测!”
殷王妃见王爷神情越来越怪异,急急的出口相询。
殷子懿也很想知道是什么利益能打动那个唯利是图的韩国皇上,赶紧凝神静听。
“韩皇,三十岁登基,不以整肃吏治和百姓疾苦谋国,而是好大喜功,一心想称霸北域,能让韩皇不惜代价出手的,只有燕国的疆域城池!或是我王府覆灭,燕国大乱!我百万燕军群龙无首之时,他便可趁乱起兵来伐,届时……”
殷王爷说到此,身体不自觉的透出一股恐怖的寒意,整个房间的温度都随着这股寒意的扩散,降至到了冰点,他不敢再想下去,如被料中,燕国危矣!
殷王妃愤而拍案,恨声道:“疯了!这个皇上简直是疯了!难道他不知,与虎谋皮,焉有其力吗!为了兵权,他要搭上整个燕国不成!”
殷子懿却一点都不感到奇怪,淡淡的道:
“权力可以使人丧失理智,彻底疯狂!再说皇爷爷的安排等于是将他这个皇上架空,他岂能不心生怨怼,疯狂夺权,父王,若皇上送疆域城池给韩国,会送哪里?”
殷王爷听儿子发问,微微皱眉,迅速在书柜中取出燕国地图,铺于书案上,沉思良久,旋即一拳砸在地图上。
“好毒的算计…!”
殷子懿不解的望着父王道:“父王可看出端倪!”
殷王爷伸手指向地图的一点沉声道:
“此处乃燕国、韩国、兖州吴国,三国的接壤之地,各国在此均设有边境城池,青云城便是我燕国在此的门户,此城兵不足,法不全,民风彪悍,持械斗殴者多,安分守己者少,是我燕国财政上的一个拖累,但在军事上对我燕国却有着不可或缺的作用,若是韩国拥有此城,便可绕过燕汐江天险,东出月余可至朝阳关腹地,两面夹击,朝阳城关必然失守,韩国便可打通进军通道,向西破三城便可长驱直入,威胁我京都!”
“父王可否给青云城增兵,届时韩皇即便拿到皇上给的割地诏书,他也拿不到城池,不就可以解除此计之危!”
殷子懿听着父王有些凝重的话语,随口说了句。
殷王爷喟然一叹道:
“懿儿有所不知,此地为三国通商之地,三国立有盟约,此地边城驻军均不可超过三万!否则便被视为威胁他国安全,其他两国可联手讨伐,若是皇上将此地作为筹码,拱手让于韩国,韩国便有了正当理由,可以不再受此约束,向青云城派兵,韩国若得青云城,便可将青云城作为根基,犯我燕国,我燕国再无险可守。”
“王爷,此种丧权辱国的事他真的敢干吗?难道他就不怕国破家亡吗?”
殷王妃的神情渐渐凝滞,她的内心已经被震惊的无以复加,不可置信的脱口问道。
“皇上只懂声色犬马,不懂军事,看不透此地玄机,但韩国皇上常年领兵,其军事才能并不逊色于我!哎…当年我一直不懂,仙皇临终时为何要下旨将我提为摄政王,并告诫我永远不准把兵权交到皇上手中,现在想来仙皇当年是何等睿智,他早已察觉皇上的昏庸。”
殷王爷的面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死死的盯着那块三角地带,对皇上的昏庸生出了无力之感。
“父王也勿要忧心,韩国与我燕国十年征战,其兵员、钱粮应已耗损殆尽,需要休养生息,否则他也不会选择罢兵,还用联姻的方式与我燕国和谈,我猜想,他们需要五年到十年的喘息之期,只不过韩国皇上想设计让我燕国这几年上下不和,衍生内乱,得不到休养,从而弱我燕国,为将来的征伐做准备,这老东西,怎么比曹操还奸猾!”
殷子懿看着地图,坦然自若的分析着局势,完全没注意到,父王与母妃盯着他的灼灼目光,他们对儿子的震惊绝不亚于他刚刚那番惊才绝艳的时事分析,二人就像见鬼了一般,互望一眼,齐齐的问道:
“曹操是谁…?”
殷子懿神情一紧,猛然抬头,看到父母炙热的目光,似是要把他给吞了,他刚刚一个没留意居然说溜了嘴,赶紧含糊的解释道:
“一个民间故事里的人物。”
旋即急忙转换话题,尴尬的道:
“父王,我到有个想法或许能解燕国之危,破韩国之计。”
“懿儿有何妙计?说与父王听听…”
殷王爷与殷王妃听闻儿子还有计策奉上,都惊疑不定的看着殷子懿,这个往日只会花天酒地,不务正业的懿儿,今日似是有些不同寻常。
殷子懿略微整理下思绪朗声道:
“燕国土地平坦,沃野万里,却荒芜薄收,府库财货,日见空空,守十万大山而民贫,拥百万之军而兵弱,法施于民而不责贵,庙堂失和,臣心丧乱,只为其私,世家门阀,公器私用,手握私兵,械斗不止,军士无爵,有功无赏,百姓流离,有田无耕,究其根本,就在于没有可制约权贵的公正法令,没有综合混一的强大国力,没有一支可抵御外敌,百战百胜的勇猛新军,长此以往必会内乱频出,外患交迫,至国弱民穷时韩、吴两国必会联合,以分燕、灭燕而后快,要想解此危局需下重锤,首在民间,次在庙堂。”
殷王爷听着儿子的分析,如点睛之笔,句句刺中要害,正是他日夜所思,想改变的现状。
他不禁狐疑的望向王妃,见她满脸慈爱,双眸中满是精彩的望着儿子,心中疑惑更盛,难道这些治国之道都是王妃所授?他是如何通晓政务的?不禁起了兴致。
“懿儿说的正是燕国的现状…首在民间…要如何作为?”
殷王爷对首在民间,不明其意,很感兴趣,凝眉问询。
“运粮赈灾,制定新法,减免赋税,恢复农耕,以军养民,以民为本,先富百姓,收拢民心,结盟邻国,开通贸易,增强国力,组建强军。”
殷子懿铿锵有力的回禀,引得王爷开怀大笑,不禁暗道,就说嘛,这小子还是嫩点,有些好高骛远,不切实际,却并不失望,毕竟儿子这番言论,代表着他已成熟,知道关心国家大事,为父分忧。
“懿儿所言乃是新政国策,而非民间之力所能办到。”
殷王爷耐心纠正着儿子的错误概念,同时也暗下决心,是该为儿子请个夫子,教授他国政与谋略,否则这等错误言论,传将出去终会引来笑柄。
指出儿子概念混淆的殷王爷,瞥了殷子懿一眼,见他并未因他的指正而气馁,稍稍安心,他还不想打击儿子的热情,旋即神色一暗,幽幽一叹,解释道:
“哎……懿儿有所不知,燕国南方刚刚遭遇暴雨,粮食锐减,自给自足都已困难,实难调出粮食运往东部赈灾,京都也无存粮可用,且国库空虚,官员的俸禄都已拖欠数月,更无金钱去他国购买粮食,懿儿之策虽好,恐难实行。”
殷子懿望了一眼面色有些失望,却又极力掩饰的父王,并不急于解释,吃了几颗葡萄,见父王说完,狡黠一笑道:
“父王,并非孩儿概念混淆,而是出于对我燕国的实际状况,才有此一说!”
殷王爷略感诧异的望着殷子懿道:
“此话何意?…”
“父王乃我燕国摄政之王,手掌兵权与政权,但父王心善,并未滥用职权,更未挟天子以令诸侯,凡事都与皇上商议决定,难免会束手束脚,而朝中,那些世家门阀侵占土地,豢养私兵,弄权谋私,寒门羸弱,四处碰壁,因而政令制定易,实行难,而我提出的,“首在民间”正是此番考量后的计策。”
殷王爷大为不解,不明白儿子这话的含义,便道:
“懿儿你解释给父王听听……”
“父王缺的不是权力,是一颗让燕国变强的恒心和做事的人,此人不但要有背景和地位,还要有名望与实力,可以正面对抗各大世家门阀的胁迫,不惧皇上惩处!”
殷子懿顿了顿继续道:
“这种靠山,只有摄政王府才能撑起,而孩儿我就是实施者的最佳人选,世人皆知,我不尊礼法,嚣张跋扈,恶名在外,无人敢惹,即便是皇上都不敢轻易惩处,由我以个人名义在民间组织赈灾,纯属民间行为,不受朝廷挟制,怎么做都不为过,各大世家门阀,也只会认为我是为洗刷恶名的一种胡闹行为,不会加以阻拦,父王可派兵以保护之名协助于我,更可发布王府诏令,让世人知晓我王府在民间赈灾之决心,这便是我的“首在民间之策!”
此番话出,殷王爷与殷王妃都瞠目结舌的看着殷子懿,就像是从不认识儿子般,尤其是殷王妃眼眸中竟隐隐有泪花闪现。
殷王爷道:“懿儿此计,虽有欲盖弥彰之嫌,但王府出资赈灾,倒是可堵朝臣的悠悠之口,无人会横加阻拦,即便是皇上都不会干预,此计甚秒!”
殷子懿继续道:“而父王便可拿出全部精力在朝堂上与那些世家门阀周旋,推行新政,无论结果如何,都不会影响民间赈灾,安抚百姓的事宜,百姓安,则国安!这便是我说的“次在庙堂”之计”
“好好好……爱妃呀,这才是我摄政王的儿子,这才是我们的儿子呀!……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