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渊家的四子,渊泗是个没精神的孩子。
花园里,二哥渊法和三哥渊湧在自相残杀,打的血飞骨断。
两岁的渊泗则拿着奶瓶站在一旁,睡眼朦胧,身子摇摇晃晃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倒在地上长眠不起。
打架结束后,心情不好的渊法路过渊泗。
经此一战,渊法深刻的体会到,作为哥哥要趁着弟弟还小多打打,建立牢固的心理阴影。
于是,渊法随手送了渊泗一个大逼兜子。
"啪叽!"
双手松开,奶瓶掉落在地上,渊泗一脸茫然。
他不明白为什么哥哥们要自相残杀,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挨打。
在勇敢的用拳头朝渊法的脸砸去,还是高声呼唤父母来惩罚渊法之间,渊泗选择了在哪里倒下就在哪里睡下。
他安详的躺在草地上,遥望着天空中卷曲的流云。
渊法说:"我没打那么重吧。"
渊泗说:"痛不在身上,痛在灵魂上,这人间不值得,我再不来了。"
渊家的孩子各个不正常,此时的渊法又见识了生物的多样性,四弟在用一种很新颖的方式发疯。
不过,那天,渊泗在草地上真的睡的很香。
当渊泗三岁时,渊家在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宴会,人们来庆祝他没有夭折。
其他家族的首领热情的和渊泗打招呼,他们各怀鬼胎,早就在追逐金钱权力的过程中丧失了自我。
他们围绕着渊泗,或是阿谀奉承,或是阴阳怪气。
渊泗更觉得世间无趣了,他的大脑如此智慧,相貌如此美丽,姿态如此高贵,将来长大了,却被迫要和这群油腻肮脏丑陋至极的生物打交道。
啊!
命运!
为什么如此残忍!
这就是一出生即完美的代价吗?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渊泗身子一歪,倒在茂密的四叶草丛,并一秒入眠。
惊慌失措的渊母把他抱起来,脑海里飘过,"突发性心脏病","小脑先天残疾","猝死"等可怕的名词。
在渊父渊母送他去三家医院查过后,终于确定了。
渊家四子渊泗有极高的智商,可以洞察人心,但是天妒英才,他得了不治之症,俗称"懒"。
好在富裕的渊家养的起一个懒蛋,渊泗的每天以吃饭开始,以睡觉结束,中间穿插间歇性的发呆。
渊父完全放弃了渊泗,他专心培养着大哥渊滶,渊母的注意力放在三子渊湧身上,他太嗜杀了,渊母得看着点他。
二哥渊法则一如既往的是个快乐的小疯子,他要不然在被大哥渊滶打,要不然就是在打三弟渊湧,每天都很忙。
没人关注渊泗,他独自在黑暗中成长。
一段时间后,女仆看见渊泗都会被吓一跳。
"天哪,这个孩子是谁家的,好漂亮!"
"这是四少爷!"
"对不起!四少爷,是我失礼了!"
女仆们慌张的对渊泗鞠躬。
渊泗对此见怪不怪,平时他呆在自己的房间里,只有天气特别好的时候才会出来散步,很多仆人听说过他的存在,但从未见过他。
渊泗以为自己的一生就会在混吃等死中度过,但是当他七岁时,家里发生了一件大事,妹妹渊洛伊诞生了。
他远远的望着那小生命,久久不能移开眼神。
他见识了太多的人性肮脏,眼前突然出现纯粹的光明,让他很是惊奇。
更令他意外的是,这个幼小脆弱的生命有很多情绪,她会笑,会哭,像万花镜一样,人们轻轻一动,就会变化出绚烂多姿的花海,永远也看不厌倦。
但是,他在家里的地位太低了,他抢不过其他人。
看着妹妹在大哥渊滶怀里欢笑时,一种古怪又压抑的感觉出现了,渊泗缓了好久,那感觉都没有散去,让他很难受,呼吸都不能正常进行了。
渊泗开始不知所措。
爷爷渊江骸注意到了他。
轮椅发出嗡嗡的响声,他来到了渊泗的身边,轻声说:"别担心孩子,这种情绪叫做嫉妒,平凡人认为这是种糟糕的坏情绪,但我不这么认为,它非常适合你。"
渊泗说:"我如何才能让它消失?"
"这种情绪一旦出现,就会伴随终生,你无法让它消失,但是可以减缓。"
"那如何减缓?"
"你的大哥渊滶抢走了她,你把她抢回来就感觉好多了。"
"他会杀了我的。"
渊江骸发出了低沉而阴冷的笑:"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也很爱嫉妒,我身体病弱,哥哥们却很健康,我没有力量,但是父亲权势滔天。"
他干枯苍白的大手放在渊泗的肩膀上:"作为过来人,我建议你必须不择手段的去抢,隐藏自己,积攒实力,以杀止杀,不然嫉妒这种情绪会让你越发痛苦。"
"孩子,我看到了你的天赋,你可以成为渊家的掌门人。"
"到那时候,你可以完全的控制她,没人能阻止你。"
渊江骸的提议很有吸引力。
强烈的控制欲,在渊泗见到妹妹第一眼时就产生了,它们势不可挡、黑暗邪恶、自私至极。
渊泗非常想要把妹妹占为己有,锁在他的房间里,就藏在他的怀里,谁也不准看。
但是,渊泗知道这样做的代价很大,妹妹会成为一具漂亮的人偶,任由他打扮,但是永远不会笑了。
万花镜之所以美丽,是因为它变化无穷。
渊泗不想让妹妹成为美丽的死物。
最后,渊泗选择了就远远的看着妹妹,他知道自己对于妹妹来说是祸害。
不过,偶尔,真的只是偶尔的,渊泗会突然爆发。
他摆上美味的甜点,在房间各个角落点缀上芳香的鲜花、毛茸茸的玩具、闪闪发光的装饰品,这都是妹妹喜欢的。
她像掉进兔子洞的爱丽丝,被周围美丽的景象吸引,坐在为她准备的凳子上,开始享用美食。
而渊泗都在暗处,安静的窥视着,记住了她每一次变化。
她完全不设防,捧着点心小口吃着,双脚悬在空中,开心的交错摆动。
在填饱肚子后,还有花茶解渴,那些玩具也精心挑选的,她的小手陷在柔软的毛发里,反复抚摸着,一切都是那么完美。
直到她累了,想要离开时,她才发现,房间早被锁上了。
渊洛伊开始呼救。
这是没用的,渊泗早已驱赶走了仆人,哥哥们也都不在家,偌大的渊府内只有他们两个人。
她的声音逐渐染上了哭腔,坐在地上,缩成小小的一团,眼泪不断的滴落。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
突然,哭声戛然而止。
渊洛伊从地上爬了起来,她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泪水,双眼却无比的冰冷,渊泗难以控制的开始颤慑。
多么美啊!
万花镜里绽开了黑色的花朵。
在渊泗的注视下,渊洛伊拿起了桌子上的餐刀,走到了门。
极度危险的环境下,人的求生欲很容易激发黑暗面,而渊泗没有想到,他的妹妹也有黑暗面。
三岁的她还太幼小了,在她简单的世界里,她觉得坏人在门外,总会进来的。
而她会拿着刀站在门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