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很久很久，沈母才安静下来，呼吸渐渐平稳，像是睡着了，沈克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盖好被子。
他下楼本是想买轮椅的，突然被一道熟悉的身影吸引了视线，是陆巡。
他来这里干嘛？
沈克这么想着，便特意绕了个远，走过去看看，没成想，正好看见手包扎成蟹钳的陈自省。
她表情有些惊讶，愣了片刻，才不确定地开口，“沈克？你怎么在这？”
说完，她心虚地将手藏在背后，然后一个劲儿地朝陆巡使眼色，示意他赶紧走。
陆巡不明所以，表情疑惑，说话的声音很大，“你眼睛咋了，不舒服啊。”
陈自省表情略显尴尬，快步走到陆巡身旁，咬着牙道，“你先去外边等我一会，听话。”
陆巡的视线，从陈自省身上慢慢地转到沈克身上，然后，他悟了。嘴角不怀好意地勾起，语气戏谑，“懂了。”
“怎么弄的？”沈克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倦怠。
“骑车，摔了一跤，你看包的夸张，其实就划了几条小口子，不严重的，”没有顾及到沈克眼中的担忧，她迫不及待地说出自己的疑问，“你来医院干嘛，你下午都没去考试。”
沈克的眸子暗了暗，平静道，“我妈住院。”
“严重吗？”
“嗯，腿折了。”
“那……”陈自省内心急切地想要为他做些什么，可想了又想，实在不知怎么办，只干巴巴道，“你有需要我帮忙的事随时叫我。”
“好。”
二人沉默了片刻，陈自省有些不自然了，她措辞离开，“那，我走了。”
“好。”
沈克站在大厅，目送陈自省走出去，心下涌上一股冲动，他从未像此刻一样渴望拥抱她。
之后的两天，沈克都没有来上课，陈自省的心空落落的。
数学老师一边点名一边报成绩，被点到名字的人依次上去拿试卷。
“陈自省，78。”
陈自省正托着下巴看着窗外发呆，根本就没听到数学老师点她名字，刘涛提高了音调，“陈自省，78。”
看得出来，他对陈自省这次的成绩很满意，连她上课走神都没有太苛责她，还鼓励道，“你这次表现不错，进步很大，老师希望你再接再厉，争取下次考出更好的成绩。”
很奇怪，陈自省知道成绩时，并没有很惊喜。也许是出于对沈克教学能力的信任，潜意识里早就相信自己可以做到，又或许，是因为她的心根本就没在教室吧。
王琪数学考得并不好，还是班级倒数第一，六十一分。她低垂着头，用手肘压住摊平了的试卷，眼泪无声地大颗大颗地往试卷上掉，很快就汇成了一片，将单薄的纸张晕出一个凹陷下去的不规则形状。
她手指紧紧地插进短发当中，死死地扒着头皮。明明已经这么努力了，课余的时间三分之二都贡献给了数学，却还是这么个成绩，她对自己十分失望，开始陷入无边无际的自我怀疑当中。
一定是因为自己太笨了。
陈自省察觉出她状态的不对，凑过去才发现那一大滩泪水，她抽出纸巾来递过去，“怎么哭了啊，琪琪。”
王琪没有接。
看到试卷上鲜红的61后，陈自省才发觉自己刚刚问的问题有多么蠢，就在她努力想办法安慰她的时候，刘涛老师也注意到了王琪。
他走到王琪的课桌旁，用手轻轻点了点她的桌角，示意她和自己出去。
王琪用袖子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泪，低着头快步跟了出去。
到了办公室，刘涛语气放柔和，少了一些教师的威严，“老师知道，你是一个非常努力的孩子，我这门课，你一定是没少下功夫，但是结果并不理想对吗，老师觉得……”他望着王琪泛红的鼻尖，心里很不是滋味，“你或许可以尝试着换一种学习方法。”
那枚耷拉着的脑袋抬起，眼底染上一抹希望的神采，但她并不知道老师所说的“换一种学习方法”是什么意思，于是眉头微微皱着，听得认真。
见她有所反馈，刘涛继续讲，“开学也几个月了，我发现你上课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在记笔记，老师在讲题的时候，你课上跟不上我的思路，课下还要花很长时间去做笔记对吗？”
“嗯。”王琪重重点头，双眼泛红，声音带着鼻音。
“那你下次试一试，在我讲课的时候不做笔记，是怎样的一种听课体验。”
“那样不是更跟不上吗？”
“你要记住的不是正确答案，而是解题思路，答案只有一个，但是解题过程可以有很多个。”
晚自习，陈自省跑去跟刘大壮请假，说自己胃不舒服，为此她特意向陆巡的前前前女友借来了粉饼，将唇修饰的毫无血色。
刘大壮见她表情痛苦地捂着肚子，脸色虚弱苍白，也就没产生怀疑的心思，毫不犹豫地给她批了假，还贴心地嘱咐道，“你这看起来挺严重的，去医院好好看看，家里有人来接你吗？”
“有的，老师放心。”
越是靠近医院，陈自省心跳越快，她无法形容出来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干嘛。
她不知道沈克在哪个房间，只一层楼一层楼地逛，希望能遇到他。
路过一个护士战时，两个小姐姐聊八卦聊的春光满面。
“你消停会吧，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勤快，这么一会你往314跑几趟了。”
“我也没有办法啊，谁让那小男生那么帅，我这人是个颜控，看见他就挪不开眼，看帅哥可以延年益寿的。”
“瞅瞅你那点出息。”
不如为什么，陈自省总觉得她们谈论的人是沈克，因为沈克的身材样貌，实在出挑，到哪里都是焦点。
她用自己那只健全的手费力地提着果篮和补品，心跳地更快了。
以什么身份来看望他妈妈呢？同学？好朋友？还是……哪有什么还是，八字没一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