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店里还有一些白天剩的饭团，不过放久了，可能有点变质。”
“你们不怕吃坏的话，就都拿去吧。”
女店员提着一个黑色塑料袋走了出来，伸手递给阿玛，小声叮嘱道：
“对了，你们没地方住的话，最好就在这边找个工厂待一晚上。”
“这里虽然比较偏僻，但好歹也是被规划在商业区域的，有公会的人庇护，那些流氓们也不敢随意闹事。”
阿玛伸手接过塑料袋，漂亮的脸蛋上露出一抹浅笑，彩色流光泛在她的眸子里，明亮又动人。
“谢谢姐姐！”
她对女店员深深鞠了一躬，表达着感谢。
轰隆隆！
冰冷的铁架上方，城市地铁飞速驶过，发出幽灵般的呼啸声，整个废弃街道都仿佛随之震动起来。
高楼之上，一扇摇摇晃晃的窗户忽然掉了下来，朝着阿玛单薄的身躯重重砸下！
“不…！”
顾柒瞳孔骤然收窄，呼吸近乎停滞，疯了似的往前扑去，用自己瘦弱的身躯，将少女护在下方。
顾柒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命运这该死的混蛋，总是在肆意妄为的玩弄他的人生。
只要是他在乎的人，都会死。
可也偏偏就是他，每次都总能顽强的活下来，带着那颗破损不堪的心…
轰！
窗户的边框沉重压在顾柒的右手上，而他的另一只手，则始终护着怀中娇小的少女，不肯松开半分。
也得亏他的右手现在是义体，并且医生没有偷工减料，质量非常不错，要不然可就惨了…
“怎么样，没受伤吧？”
顾柒被玻璃砸的头破血流，满身的伤痕，可他却像是没有痛觉似的，紧张的看着身下的阿玛，声音微微发颤。
粘稠的鲜血沿着少女的额角滴落，晕染了阿玛脸上的妆容，她怔怔的看着顾柒的眼睛，心中莫名悸动，忽然笑了起来：
“你可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啊，哈哈哈！”
————
夜空越发漆黑，小巷的残灯摇曳着微光。
“说起来，你是什么时候有实体了？”
顾柒脸色发白，蹲坐在墙边，将手中冷硬的饭团塞进嘴里，仔细咀嚼起来，感受米饭的清香在味蕾炸开，对身旁的阿玛开口问道。
阿玛正提着从寿司店借来的医疗箱，仔细为他处理额头的伤口，温柔的回答道：
“我的伤势虽然一直没有恢复，但在和你签订共生契约后，却借此打破了那张扑克牌的封印…”
“所以，你懂的。”
在洗了一把脸后，她脸上的小丑妆也彻底没了，露出了本来的面貌。
一个病态娇美的少女，苍白的皮肤因为太冷的缘故，隐约泛着潮红，双颊些许凹陷，消瘦细长的手臂一折就断，让人不由心疼。
此刻的她，不再是公主，而是辛德瑞拉。
但却让顾柒感觉，双方的距离似乎更近了。
“很郁闷吧？你觉得一切不幸都是自己带来的，姐姐的死，也是因为你。”
“你想要赎罪…所以才会这么不顾一切的要救我。”
“但其实，没必要这么痛苦的活着的。”
阿玛依靠在顾柒的肩头，声音清冷显着沙哑，甚至还有一丝淡淡的轻柔。
“你只是，没有找到正确的打开方式，所以迷失在海底，无法呼吸，喘不过气…”
“你的善与恶都不够纯粹，所以你痛苦！”
“这世界很大，有着千千万万的人，可实际上，大体不过三种。”
她打开医疗箱里的碘酒，用棉签蘸了一点，接着抬手在身后的墙壁上划起了什么，宽松的衣袖落下，露出瘦弱白皙的手腕。
“一种是那些人生赢家，长得帅气漂亮的、身体强劲的、出身富贵的、有利繁衍的，在环境中占优势位，这叫正选择。”
少女划动手指，在巷墙上画了一个符号“?”。
“一种是那些人生输家，长得奇形怪状的、天生有病的、出身低贱的、有害的、将被淘汰的，在环境中占劣势位，这叫负选择。”
阿玛一边说着，一边继续用棉签往巷墙上划写，画出了一个血红的“X”。
“还有最多的人，平平常常，扔人堆里找不出来，好像生来就是为了充数的，在环境中不优不劣，这叫平衡选择。”
少女说着，再往墙上划下一个符号“一”，就一条直线，毫无起伏的直线。
“阿柒，你觉得自己是哪种？”
她回过头，认真的看着顾柒，开口问道。
正选择、负选择、平局…
顾柒沉默，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我不知道自己应该是哪种人，但如果可以选的话，我倒宁愿是个来世上充数的。”
他自嘲似的笑着，眼神逐渐冷了下来。
“你说的对，我的善与恶都不够纯粹，所以我痛苦。”
“但错的不是我，是这个时代。”
“时代的悲哀，就像是一粒尘土，轻飘飘的落在每一个人身上。”
“不想杀人的人杀人了，不想死的人死了，逼着人杀人，逼着人去死，逼着彼此相爱的人，却要自相残杀！”
“把想活的人逼着去死，又劝想死的人好好活着，最后，所有人都半死不活的苟延残喘…”
“这崩溃的社会体制，就像是一匹脱缰的野马，将所有人都撞得粉身碎骨！”
说着，顾柒站起身来，看着墙壁上，那个鲜血横流似的“X”，喃喃自语道：
“我可能没法选，自己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但我可以拒绝，自己会成为什么样的人！”
“命运想让我屈服？那就大可来试试吧。”
说着，他伸出左手食指，将墙上的符号全部抹平，最终只剩下一个很长的“一”。
虽然过程中有很多起伏，但毫无疑问。
这既不是“X”，也不是“√”，而是“一”！
“这个时代的人，正在被联邦和公司生吞活剥。”
“不能再装聋作哑了，必须不计代价的阻止他们，战胜他们，撕烂他们！”
“终有一天，我会改变这个病态的社会，让所有人都能选择，自己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话音落下，顾柒转头，对阿玛露出温柔的微笑：
“还有一件事，你搞错了。”
“我之所以救你，不是因为想赎罪。”
“和其他什么都无关，我只是不想你死，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