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赤霄剑没有像上回那般急速脱离,令桑阳宗的弟子都松了口气。
倒是夜渊察觉了异样:“为何此剑有灵力涌动?”
灵力?
心瑶手刚触了下剑身,就被反射性弹了回来。
“好烫。”
下一秒那赤霄剑猛烈抖动,竟自己燃了起来,惊得几人将剑扔开,赤红色的火焰顿时弥漫了剑身,让旁人近不得身。
更难受的是,屋内在迅速升温,不过几句话的时间,除了躲得最远的四人,其余人都大汗淋漓。
几个掌门运起灵力,试图将赤霄剑镇压,不想皆被赤红色的光弹了回去。
王掌门朝一角落大喝:“凤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凤清梗着脖子大喊:“弟子不知,您自个儿问它。”
“是你干的是不是?”
“弟子可没动用识海灵息,不信问陈掌门。”
陈掌门无奈点头:“她说得不错,若是主人对剑有联系,老夫能看得出来,而从头到尾她的灵息都未曾波动。”
王掌门愤恨甩袖,却又无可奈何。
心瑶早已被夜渊护到身后,狄邱拦住两个师弟不让靠近,抹着额间的汗。
夜渊将目光转向玄掌门:“师父,这剑为何如此邪门?”
玄掌门将李掌门在赤霄剑周围布的阵法稳固一番后,收手,轻叹:“神剑失控了,怕是刚刚那番话让其受了刺激所致。”
“刺激?”王掌门冷冷盯着缩在角落里的人,“老夫看就是那凤清口出狂言,冒犯神剑,罪魁祸首不还是她。”
玄掌门摇头:“非也,神剑既为神剑,不是三言两语便能随便触动的,能令其失控至此的,唯有剑主或与剑主有不解之缘的人。”
几个掌门一捋,皆想通过来。
刘掌门抚须:“自古神剑非主不可控,不若还是让那女娃娃试试吧。”
狄邱不解:“剑是小师妹最先发现的,凭何就要靠那凤清?”
刘掌门撑着法杖,笑眯眯道:“那不若让你小师妹来,如何?当务之急是要将神剑控制下来,不然剑火外溢,后果不堪设想啊。”
夜渊感受到背后的人瑟缩了一下,垂首轻语:“无事,一切皆看缘分,你且试试,不必勉强。”
心瑶咬唇,握紧的手慢慢松开,从夜渊身后站出来。
“那心瑶便依夜师兄所言,斗胆试一试。”
感受到众人的目光,心瑶深吸一气,运起指尖灵力,将艳红色的灵力一点点铺散在赤霄剑身,形成一道九条纹式的阵法图,与火焰不相容,但隐隐有压过的趋势。
缩在一角看热闹的凤清,感觉喉咙一甜,嘴角湿润。
神色微滞,她随手一抹,指尖染上了一抹鲜红。
李掌门眯眼:“这是何阵法,老夫研究符阵多年竟未见过。”
“此乃弟子早年游历时所得,其上的九星叶能镇异灵,便想来一试。”
心瑶话落,众人发现赤霄剑周遭的火焰逐渐呈弱势,纷纷大喜。
季墨得意洋洋:“果然,小师妹才适合此剑,哪像某人,鸠占鹊巢,好不可耻。”
说完他还不忘给那角落的几人一个蔑视。
但云起宗几人已经管不上这些,何沭翻腾着芥子袋找丹药。
百里竹显然被吓住:“师姐,你流血了。”
“无碍,可能是受狗子的影响。”凤清轻声示意他们放心,而眼睛则死死盯着赤霄剑的那方。
有担忧,也有纳闷。
修灵界的人不认得便算了,她要是还认不出就真瞎了眼了。
那哪是什么九星叶,分明是九尾纹所化的生死符阵。
此阵为当初九尾狐仙所创,能避开天地法则,与生灵强行契约,被列在仙界百式邪术之中。
还处于凡胎的心瑶为何会用仙界之上才有的生死符阵?
凤清一时想不通,现下也没心思想太多。
生死符阵正在强行压榨赤霄剑的灵气,而那些灵气全是损耗她的灵力来的。
“何沭,有聚灵丹吗?”
翻腾芥子袋的手顿住,何沭讶然抬头:“那是修炼用的,你现在该用补气血的丹药才对。”
“气血待会再补,我现在要突破。”
何沭没多想,将聚灵丹给她,见凤清开始入定,三人很默契地站在前面,挡住旁人的视线。
凤清让火灵素运起周身。
原先以为还要过段时日,谁成想今夜竟被那生死符阵借赤霄剑影响了她的识海,那生死符阵的灵力借赤霄剑入她识海,变相化作另一股天地灵气,一并打通了她火灵素筑基五层的瓶颈。
半炷香过去,凤清慢慢睁眼,一抹赤色流光闪过,嘴角微勾。
金丹期的火灵力,供狗子破开那生死符阵,稳了。
另一头的心瑶眼见赤霄剑的光芒消失,心知生死符阵起效,还未来得及高兴,一股莫名的灵力突然从赤霄剑散发,竟一举破开了生死符阵,将众人逼得连连后退。
心瑶满目惊诧,未想明白,便被灵压打飞出数十步远。
夜渊将人扶起,赶忙问玄掌门:“师父,这到底怎么回事?”
玄掌门边为布置防御阵的李掌门护法,边解释:“看来心瑶的阵法也未能起到立竿见影之效。”
“是……是弟子搞砸了。”
王掌门微叹:“瑶儿,不怪你,你已经尽力了。”
虽然没有责备,但心瑶藏在袖中的手也不免微微颤抖,盯着那看起来越发狂躁的赤霄剑。
为什么?
为什么连仙界的阵法都不能将这把剑收为己用?
“事到如今,你们还觉得能将此剑放任下去?”邵辞将目光转向自家的几个便宜徒弟,“凤儿,你来。”
王掌门欲要开口,被刘掌门止住:“你觉得还有好法子?天意所归,是非对错稍后自能揭晓。”
听此,王掌门只得做罢,不再多语。
凤清听话地朝邵辞迈步走去。
巧的是,众人眼见那赤霄剑竟自己熄了火,悬了起来,往相反方向迅速飞至凤清面前,直至凤清伸手将其握住。
一柄连六宗掌门都无可奈何的剑,就这样被一个未出只言片语小的丫头制服。
一时之间,就算是抢,还真得看他们要不要命了。
刘掌门将法杖敲出轻响:“行了行了,闹了半天,神剑都早早认主,再闹也没用,还是各归其所,安心准备比赛吧。”
王掌门不语,眼见他那几个徒弟一副还不死心的样子,瞪了一眼让他们乖乖闭嘴。
还以为今夜桑阳宗能得到至宝,如今什么也没有。
心瑶突然想到什么,顶着王掌门的威严,柔声开口:“可是,刚刚按照赌约,神剑所得者,须出一灵宝作交换,不知这条还要作数吗?”
王掌门眼睛一亮。
对啊,他怎么忘了这茬子。
一件灵宝,好歹也能让云起宗血亏。
想到这,他也悠然开口:“是啊,老夫想邵掌门应该不是信口雌黄之辈吧。”
邵辞脸色渐沉,脑海中捋过诸多推脱法子,可无一能完美脱身的。
这时,身边的凤清开口了。
“说的是,我云起宗可不是强抢之辈,要不这样吧,剑我不要了,你们拿灵宝来换就好。”
说着就往前一步,将赤霄剑捧到王掌门面前,惊得他连连后退。
“不了不了,神剑是你的,老夫可不敢要。”
凤清带着一丝无辜和决绝,又向前一步。
“可是师傅说弟子是大孝子,既然是大孝子,就绝不能让宗门替弟子承受一件灵宝的代价,弟子又拿不出灵宝,还是用剑换好了,王掌门拿去吧。”
“别了别了,老夫可消受不得,灵宝老夫不要了,你把那剑拿走。”
“真的?可弟子觉得您好像不太乐意的样子,不行,弟子是大孝子,不能为难长辈,剑您必须收下。”
“真的!算老夫求您了好不,桑阳宗有的是灵宝,不缺这一两件,就当……就当刚刚是我徒儿他们就是在陪你玩,什么赌注,儿戏之言,通通不作数的,你就把剑拿回去吧。”
“哦,可是,弟子感觉您老的徒儿好像很喜欢这神剑啊,要不……”
“怎么会!以后没人跟你抢,他们要敢抢,老夫就罚,让你这么开心怎么来,如何?”
“好呀,王掌门您人真好。”
在王掌门忌惮的目光中,看起来乖巧的人很懂事地将赤霄剑收了起来,然后又拿出一纸条,看得狄邱等人心里眉眼狠狠地跳。
凤清将那纸条举起来,笑嘻嘻地在王掌门面前晃了晃:“王掌门您一看就是明事理的长辈。
上回您家徒弟欠了契约,承诺要给弟子我丹药,欠条都在这里,您看能不能先替您徒儿还一下聚灵丹和补灵丹各五十颗?
还是您要先验一验笔迹?”
王掌门看了眼字条,脑子里嗡嗡地响。
这狄邱的字他一眼就能认出来。
“不用了,丹药老夫先凑上。”
他随手扔了一装了好几瓷瓶的布袋过去,将人打发走,还不忘瞪了眼自己那几个徒弟。
桑阳宗弟子这下更是不敢轻举妄动。
心瑶垂眸,暗暗将凤清这名字记下。
等到会试,她定要让这小喽啰在她面前跪下求饶。
王掌门心里憋闷,今晚的脸面真是丢到家了。
随口一句辞别,他便将四个徒弟头也不回地带走。
邵辞暗自唏嘘。
这下不用砸锅卖铁换灵宝了,对凤清这个徒弟更是刮目相看。
他心里高兴,说了好些宽心话就让四个徒弟回去休息。
玄掌门也带着夜渊回到过人宗亲传弟子居住的院落。
屋里其他弟子正在抓紧修炼,只有两人站在静谧的院中。
夜渊也问出了他久绕心中的疑问:“师父,您刚刚为何突然传灵讯唤徒儿去?”
玄掌门仰头望月,神色淡淡:“给你一记警钟。”
“您说的是那神剑?弟子在会试上会注意的。”
“你可知那神剑来历?”
夜渊垂眸:“愿听师父详解。”
“曾有位隐士,自屏兰谷出,渡劫飞升,天雷响彻修灵九州四海,异象频发。
其生人不详,年岁不详,只知入仙前曾有佩剑,先人偶然目睹,绘入史籍,所绘便与那神剑一般无二。”
“那剑真是神剑?”
“赤云流光九千岁,立霄仗海一剑回。
世间纷涛,诸多赘述早已在沉沉浮浮中烟消云散,关于那剑,唯此一句,再无它述。
是非真假已不可知,而神剑却实实在在非修灵界能有,许是那凤清与当年的隐士有些许渊源罢。
为师说的,你可明白?”
“弟子明白,云起宗那个叫凤清的,行事乖张,即便神剑在手,也翻不出多大的浪,但弟子会小心她的剑。”
夜渊看着玄掌门走远,一半神色潜藏在月影之下。
赤云流光九千岁,立霄仗海一剑回。
他不明白。
凭什么一把颂誉极高的剑,非要认一个离经叛道的普通修士为主?
那双清冷的星眸,今夜第一次露出异样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