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元荇揉着脑袋在闹市区醒来。
“小姐,我们该回府了,要不然老爷会动怒的。”一个长得和苏子极为相像的女孩有些焦急的劝道。
“苏子?我不是在魔界,这是怎么回事?”元荇环视着四周,是一间阁楼的厢房,听着声音像是酒楼。
“小姐说什么胡话,奴婢是阿浅啊。今日楼公子与二小姐过了婚书您一时难以接受才出门借酒消愁的,才喝了几杯您就醉了。”阿浅耐心的解释。
‘我是为了救楼弃才跌进了死苦池,楼公子难道是,楼弃!’元荇心中细细分析,那她现在是谁呢。
“小姐,您是钟离大人的嫡长女钟离诺啊,是咱们国公府最尊贵的女子。您一直倾心楼大人的独子楼弃公子。可是楼府屡次求亲的却是您的义妹苏然。”阿浅小心翼翼地提醒着钟离诺。
“我的‘义妹’?”元荇不解的发问。
阿浅继续解释:“是大人收养的孤女,一直寄养在夫人名下所以也算是嫡出的二小姐。”
元荇头脑混乱,她和楼弃的身份再次被重新安排,这是为什么?难道也是一种穿越,她又做回了‘钟离诺’。
钟离诺这个小姐做的简直比她做公主时候还要气派,连出个街都有两排侍卫一顶上好的马车相随。
钟离诺谨慎地走入前厅。一名高贵典雅的中年女人正在做茶,中年男子正捧着一本古籍在翻看,钟离诺猜测着想必这就是这个世界的‘父母’吧。
“父亲,母亲。”钟离诺上前乖巧行礼。
夫人一脸欣喜的扶起钟离诺:“我女儿真是懂事了,下次可不许带这几个人就随意出门了,不安全。”
钟离诺想起她刚才的排场,那还叫人少?整条街道的人都得给她让路了。一旁的钟离大人也放下了手中的古籍,走到钟离诺的身旁:“好孩子,为父知道你心喜楼弃,可他家那个老顽固只是求娶苏然,为父也不好...否则有损你的声誉,你也别太难过了,为父定为你寻一份比这还要好上千百倍的姻缘。”
钟离诺一头雾水,此刻她一人不能很好的抉择,寻到楼弃商议如何逃出这里才是要事,只怕楼弃还在生气,不愿和她多讲。
钟离诺安静的躲在房中想着办法。执吟的异动再度传来:“哎呀,本座睡了几日,现在是什么情形了?”
钟离诺无语抽动着嘴角解释了它沉睡的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什么!死苦池!你们...疯了。”执吟大为震惊。“你们想必是被池底的‘火熔岩’吸入了另一个时空。”
钟离诺打起精神:“什么意思,我们怎么做才能出去。”
“‘火熔岩’是上神颉倾的元神所化,他曾经于大战之中元神受损只能 下凡历劫修补,在尘世之中他沉溺情爱遇到了此生挚爱,后来得知此女子是受罪下神最后一世历劫,此世历劫完成便可重新入轮回开新世。他们相爱了,可是受罪下神的宿命注定是生生世世的悲剧。即便这是她受罪的最后一世也不能更改,二人这一世的命运注定是凄惨的。再也不会有属于他们的新一世宿命了。颉倾选择封闭元神坠入魔界,而那位下神化为死苦池水,二人永生永世不再分离,居于魔界偏僻的石碣林之中。”
钟离诺第一次被所谓的‘宿命’而震撼,明明相爱的两个人,却要因为已经谱写好的宿命而错过,最后不得已选择这种共同坠落的方式把他们的爱存在下去。
“你不必担心,这不过是颉倾的记忆幻镜。你们的闯入不知扮演着怎样的角色,但应该按照他的记忆走完便可以走出这个幻镜了。”执吟认真地分析。
钟离诺也觉得十分有道理,也没有比这个更好的解决方法了,也只能这样。
执吟重回本体后,钟离诺也顶着夜色偷偷出了钟离府,她要去找楼弃商量一下。
经过一路的打听终于找到了楼府,看上去是个很富有的人家,门口的擎柱足足有四五个人的臂膀那样粗壮。钟离诺贴着墙角小心地查看,找着小角门毕竟她现在的身份不能大喇喇地叫门。
“呦!这不是钟离姑娘么,这个时辰了您还弄这出,叫我们少爷知道只会更加厌烦您。”小厮看着眼前娇俏的少女满脸的鄙夷。
钟离诺也不生气,只是略带着讨好的语气哀求道:“小哥,叫你家少爷见我一面吧,我发誓从今以后不再叨扰。”
小厮见钟离诺言辞恳切有些松动:“那你在此候着,我去问问少爷。不要翻墙啊,再摔坏了我们府上可不负责。”
钟离诺装作乖巧在原地等待,她还要好好感谢一下这个小厮,毕竟她还不敢打翻墙的主意,竟然这样说那就证明颉倾的记忆中这个钟离小姐可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特别是追求楼公子上,还不止一次的翻墙而入。
钟离诺小心地踩着地上的箩筐翻上墙头,骑在上头,水粉的裙摆被墙上的灰尘弄脏。她四下打量着不敢跳。
小厮一路小跑望见已在墙头上的钟离诺嘴上嘟囔:“又来又来,你这小姐做的一点矜持都没有。少爷今日竟然还愿意见你真是太阳从西侧升起了。”小厮熟练地搭起梯子来。
天青色的衣摆飘入钟离诺的眼中,半束起的黑发几缕发丝缠绕成三股辫子混在披散如瀑的发间。细长深邃的眼眸淡漠的眼神不是楼弃是谁。
钟离诺没想过再次见面会是在如此尴尬的处境。
“我说钟离小姐,您合该是下来,要不然就在墙头讲话吧。”小厮不耐烦的扶着梯子催促。钟离诺恨不得找个地缝藏起来,紧忙别过身体准备掉头踩着梯子下去。宽大的裙摆在一番折腾下竟然缠在一处。
“啊!”钟离诺脚下一软从高墙上跌下来。还好楼弃疾步上前接住了她。
“你下去吧,今日之事不许同旁人讲。”楼弃用疏离的语气淡淡地嘱咐。小厮应付着‘是’便消失在了后院。钟离诺挣脱楼弃的怀抱,假模假式的行礼道谢。
“多谢楼公子搭救,不知你是否...”
“我是否记得你这个骗子?是否知道身处幻境?”楼弃转过身冰冷的阐述。
钟离诺有几分羞赧,毕竟自己的确骗了楼弃,可现在她不止是钟离诺还是不照山的元荇。她选择让楼弃回归没有她的日子,她本不应打扰可现在仍不是相认的好时机,或许见面不识 是更好的结果。
“魔君大人,我乃不照山昌明道长门徒‘元荇’。此行没想竟出此差错,我亦知这是幻镜,只要我们按照创造幻境人的想法走完一生或许就可以回到现实了。言尽于此,希望我们都能配合一些,尽早抽离幻镜切莫迷失。”钟离诺打开小角门消失于夜色之中。
楼弃缓缓地转过身,眼中意味不明:“是你,还是?...不是。”
钟离大人一大早就派人把睡梦中的钟离诺唤醒。
阿浅端着铜盆迈着小碎步跑进闺房:“小姐小姐,陆公子来了,带了媒人听说是要说亲呢。”钟离诺迷迷糊糊地应着:“?陆公子!他又是哪位啊。”
“就是自小爱慕你的那位陆公子啊,今年科考他中了状元呢,听说今上要给他指婚他都不肯说什么只心悦你一人,非你不娶呢,要是奴婢说啊,这陆公子可比楼公子不知道温柔体贴多少倍。小姐你应该好好的珍惜眼前人。”
钟离诺揉搓着太阳穴表示头好痛,好混乱,这段幻镜的男女主到底是谁啊!推动剧情要紧啊。
钟离诺终于被推到了前厅,熟悉的面庞让她心头一惊:“大师兄?你怎么在这里。”夫人上前拉住钟离诺:“你这孩子,怎么又这般鲁莽,快先给你陆伯父问好。”钟离诺规规矩矩地行礼问好,眼神却不停地在这位‘陆公子’身上打量。
‘大师兄怎么好似不认识我一般?他也跳入死苦池了么?’心中的疑窦四起,钟离诺坐了一盏茶的功夫感觉差不多了:“母亲,我能不能和陆公子聊上一聊。”
夫人撇眉一副我都懂的表情,钟离大人急忙接过话茬:“瞧瞧,自幼青梅竹马的情谊就是不一般,老陆你还担心什么,两个孩子彼此都有意,我看啊你只管挑个良辰吉日下聘才是啊。”
“去吧,好好聊聊。”陆父的脸上也挂着笑容。
钟离诺和‘陆公子’在小花园的小桌喝茶。陆公子害羞的连耳根都附上了红色,甚至不敢直视钟离诺。
“阿诺妹妹肯和我相见,我就,很开心了。妹妹这些时日过得还好么。”温柔的声音一如元芷。钟离诺试探着开口:“你可记得‘不照山’?”
陆公子慌张地抬起头,秀气温润的眉眼尽是不解。“阿诺妹妹为何突然对山河大川兴趣倍增?”
钟离诺彻底放下心来,此人或许只是和元芷长得相似罢了。
“你叫?陆...”
“陆朝元。”
钟离诺急忙点头表示知晓,陆朝元的表情却尽是黯淡。
“阿诺若是不愿,我也不会勉强,只是楼家已定了苏然,我怕你受委屈这才央求父亲让我见你一面。”陆朝元的视线根本不敢落在钟离诺的身上,修长的手指固执的握紧烫手的茶杯,如羽毛般的睫毛因为紧张而一抖一抖的。
钟离诺有些不忍,这样优秀的男子竟然也为了感情而弥足深陷。“呃,陆...朝元。容我再想想,好吗?”
陆朝元抬起眼眸慌张又惊讶,钟离诺自小便看不上他,只喜欢那位‘高不可攀’的楼公子,甚至一声正式的称呼也不愿给他,今日他竟听到了这样温软的一声称呼,心中喜不自胜。
阿浅又煮了一壶茶奉了上来。“小姐,陆公子,前厅派人来传唤。”两人回到了前厅,钟离诺一如往常,陆朝元就完全不同,脚步轻松,面色红润,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这位陆公子心情好的不行。
陆父瞧着自家儿子不成器的模样忍不住打趣:“平日里读书温习,从不见他流露此种神情,只是见了阿诺一面就如此了,哎。看来我们这门亲戚是一定要做下了。”
陆朝元轻咳:“伯父伯母见谅。我的确失态,只是见妹妹安好我便放下心来。”
一阵寒暄,陆家父子才搁下礼品出了钟离府上。
钟离大人坐在正位上慨叹道:“现在政局不稳,陆家也是不愿和宫中结亲的,求娶阿诺既合了朝元那小子的心意又解了眼前陆家的难处,两全其美怪不得老陆如此着急就想定下婚约。”
夫人看着坐在院中的钟离诺惋惜道:“她自小就心悦楼氏子,今日竟破天荒的见了朝元那孩子,难道是真的接受了。”
钟离诺晚间吃了不少现在积食有些难受,独自在小径上逛着。一个身姿窈窕,温婉动人的女子迎面走来:“拜见长姐。”钟离诺猜的差不多这位应该就是钟离父亲收养的孤女:苏然。计划着和楼家结亲的也是她。
“起来起来,不用行这般大礼,我吃撑了消消食,随便逛逛,你忙你自己的。”钟离诺想起自己曾经给楼弃的祝福,心中泛起几分酸意,原来她根本就不大度,做不到完全忽视曾经的一幕幕。
苏然好奇这位平时气势汹汹看见她一定要羞辱一番的长姐怎么换了个性情。
钟离诺在池塘边上散步,几声鸟叫吸引了她的注意。一只圆滚滚的小信鸽飞到她的面前停下,一张纸条藏在它粗短的小腿上。
“ 尔尔辞晚,朝朝辞暮”
干练的笔锋丝毫不拖泥带水,笔墨间尽是潇洒肆意。钟离诺摩挲着纸条品鉴着:“是宋玉的《高唐赋》,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辞暮,阳台之下。是谁传来的呢?”
阿浅不知道为什么一向不爱吟诗弄赋 的小姐怎么对着一句诗看的如此认真。
钟离诺脑中有了一个可怕的念头:是 楼弃的飞鸽传书么?他这是在表白?如果不是给我那就是从那里离开的苏然,是传给她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