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大晋使臣觐见!”
楼弃,钟离诺,墨影三人在凉国大臣的注视中走进殿内。“晋国都尉楼弃拜见凉国国君。”
“楼都尉?真是年轻俊朗一表人才啊是个难得的好郎君。只可惜来了我大凉,想囫囵个的回去怕是不能了。”凉皇打量着楼弃轻声慨叹,有几分开玩笑的意味。
楼弃当然知道此行的危险,但令他没想到的是凉皇居然直接恐吓他,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陛下说笑,臣是大晋的使臣,只要陛下留我一口气臣就算是爬也要爬回去。”楼弃的言外之意也在反讽凉皇下手要利落。
“呵呵,孤只是同楼都尉开个玩笑罢了,来人赐座。”凉皇尬笑,他知道这是一匹狼崽子,虽看着弱小可欺,但已经露出了爪牙随时可能反扑。
楼弃只想快些推进谈判的进程,他不想浪费时间做这些他不在乎的事。“臣此番前来,是为了同陛下商谈岁贡和边境互通商贸的事宜。”
“虽不知楼都尉高见,但孤想给你展示下凉国的‘秘术’。”不容楼弃出声,两个身着黑紫织布的异域男子随着音乐踩着鼓点来到大殿,身后跟着几只蝙蝠和巨蟒。
钟离诺被这两人的动作吓得一惊,大气都不敢喘。两名男子嘴中叼着哨子,吹着韵脚不一的曲调,蝙蝠时而高飞时而底璇,巨蟒曲折的爬行时而前进时而后退。随着一声刺耳的哨声,蟒蛇迅速蹿出,缠绕在楼弃的腰部。
钟离诺瞪大了双眸:“楼弃!”墨影上前一步手中的短刃已经露出了锋芒。
楼弃伸手制止表示没事。“凉国秘术果然厉害。”
凉皇斜靠着,打趣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你那个小侍女很担心你啊,走上前来让孤看看。”
钟离诺心头一紧,都怪她刚刚失言了,惹得这个喜怒无常的疯子注意。墨影沉不住气的低声提醒可楼弃没有任何反应。
钟离诺深吸一口气信步款款的走到高台之下:“奴婢拜见陛下。”
凉皇转头细细打量眼前的女子,他看出了钟离诺的美丽,可还是太远了看的不足够细致。他瞥了一眼楼弃,观察楼弃的表情,楼弃依然如同一面湖水没有任何涟漪。
“如此佳人,孤还需细赏!你,走到孤身旁来!”凉皇充满了调戏玩弄的话让钟离诺感到十分不适,但是她不能随意的拒绝否则大事没成,自己还极有可能葬身虎口。
墨影悄悄地握紧了袖箭,刚刚殿外的搜身根本不足以真正清除他的危险,他是个称职的杀手影卫,武器是他如影随行的伙伴,纵使没有武器,他也可以随时杀死有威胁的人,现下目标就是这个凉皇,他的杀气已经被楼弃察觉到了。
楼弃依然沉默,墨影接收到了楼弃警告他的眼神,只好按兵不动。
“是。”钟离诺提起裙摆踏上长梯,如履薄冰走到凉皇的身旁。
凉皇细长的手指钳住钟离诺的下颌,仔细地‘品鉴’起来:“好,真是一个美人,瞧瞧,多漂亮的眼睛,像一汪儿清泉。楼都尉好福气啊,不仅娶了一国公主还有美人陪伴。”
钟离诺紧抿双唇,身体向后微倾闪躲着。“陛下过奖了,奴婢微末之色何谈美人之姿。”
“你们两个!转过身来。”在凉皇的指挥下两名异域男子取下口中的哨子,叩拜行礼。
‘怎么会这样?是银蝶纹,是?!揶傩族人!不对,他们的银蝶怎么会有一半是红色的呢?’钟离诺注意到了两人脖颈侧的银碟确定两人一定是揶傩族的族人,可泛起的红色是怎么回事,她不曾在执吟的幻镜中见过。
“美人,你那多情动人的眼睛和他们有几分相似。”凉皇的目光在钟离诺和异域男子之间游走对比着。
钟离诺如果没有发现他们的身份自然不会有所畏惧,可她现在十分想知道为什么揶傩族人会为了凉国效力,边境的妖物或许与他们脱不开干系。她假意温柔,挤出一抹微笑,推开凉皇钳制下颌的大手。
“陛下如此夸奖,奴婢愧不敢当,只是奴婢十分好奇这两位能人的‘秘术’,不知陛下可否让奴婢再见识一番呢。”
凉皇大笑出声,拉起钟离诺带到怀中,手掌不老实的扣住她的细腰。十分得意地开口:“既然美人想看,孤必得满足你。你们两个再展示展示,只要她开心了,就许你们休息。”
两名异域男子奉命继续表演。凉皇的话虽然是说给钟离诺听,但是视线一直落在楼弃的身上,挑衅的意味十足,仿佛在嘲笑他的无能懦弱。
墨影看到凉皇的双手游走在钟离诺的身上气息逐渐变得不稳。
楼弃面色如旧,他在这一瞬突然不懂钟离诺的想法了,他不懂钟离诺身为平时高高在上的公主为什么愿意用婢女的身份和敌国君王亲近,难道她想用美人计潜伏在凉皇身边,为国谋利?楼弃深知,钟离诺如果有这个计划一定会同他商议的不会突然间改了主意。 钟离诺观察着台下表演的两人出神。
‘我怎么样才能和这两个人有说话的机会,必须要弄清楚,听凉皇的言外之意,这些族人应该在他的掌控之内。楼弃,对不住了,我需要知道真相,需要帮助晋国和我的族人。’
钟离诺按住身上令人作恶的双手,眼波流转含笑切切的望着凉皇:“陛下神武,奴婢钦佩不已,若是他日能觅得像陛下这样有勇有谋的夫君也不虚此生了。”
凉皇看着怀中示弱的少女急切地应着:“孤便是你想要的夫君!你们都下去吧,对了楼都尉,孤会好好帮你照顾她的,至于国事改日再谈吧。”凉皇将钟离诺拦腰抱起,晃的她腰间的暖玉瞬间坠落。
钟离诺反应过来挣扎着准备拾起,凉皇毫不在意的迈过:“跟着孤,还怕没有好东西么,你把孤伺候好了,孤把全大凉的玉石都赏你!哈哈哈!”
楼弃愣在原地,墨影急躁地在他耳侧发问:“世子,公主,我们要救公主啊!她孤身一人怎么应付得来凉皇。”
楼弃走到台前,对一旁的小内监说道:“劳烦,将玉佩拾起还给我。”
楼弃把暖玉玉佩紧紧地攥在手中。‘钟离诺,你究竟想做什么...’楼弃和墨影被人送出宫门。
凉皇将钟离诺放在榻上,却不为所动。正在钟离诺奇怪这个男人在想什么的时候,凉皇淡定的坐下发问:“你,想要从孤身上知道什么?”
钟离诺依然装作懵懂:“陛下这是何意?难道刚刚的言辞爱意都是骗奴婢的,奴婢好伤心。”
“你和楼弃是什么关系?他装得辛苦,看着我对你上下其手,竟然生出了杀意,真是有趣。他不知道你在耍什么把戏吗?”凉皇不屑的说道。
钟离诺心下了然,‘他那么喜欢我,我这么做是伤了他的心了,但是没有别的办法了,错过这次机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揶傩族人了。’
“陛下,我听不懂您的话,奴婢只是都尉大人府中的婢女,大人对奴婢也不过是怜惜同情罢了。怎么敢为了奴婢对陛下不敬呢。”
凉皇看着钟离诺知道从她口中是得不到实话了,可是他有耐心,只要明日他宠幸这名婢女的风声放出去,他不信楼弃会一直沉得住气,谁能容忍自己心爱的女人被别人占有呢。
“来人!给她更衣侍寝,孤今日便要封她为宸妃。”凉皇的声音大的恨不得让整个宫殿都知道。
钟离诺被人伺候着更衣洗漱,回到房中时候早就空无一人,凉皇也并不在。看来她猜得没错,凉皇希望用自己刺激着楼弃犯错,他根本不是什么好色的昏君,是个偏于权谋的,果然坐上皇位的人都有自己的谋划。
苏子焦灼的在房内着急,面对同样忧心忡忡的墨影,两人并没有什么好办法解救钟离诺。
“我们公主从小就没和我分开过,她自己一个人怎么办,那个什么君主那么凶神恶煞的,公主怎么办啊,都怪我我就应该寸步不离的守着她....”
墨影窝着头低低的发声:“我也不懂世子的想法,毕竟公主一个人还是很危险的,可是世子未说一字,这该如何是好。”
与此同时,楼弃才是最难受的那个。他无法理解钟离诺的计划,这种以身饲虎,把自己置身险境的作法,万一钟离诺的小命交代在了凉皇宫那他 的计划也就无法实施了,毕竟他还没有找到比钟离诺更稳定好吸收的魔气来源。他必须要亲口问问钟离诺为何这么做。
钟离诺在宽大的床榻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此刻她希望苦练多日的定身术能够发挥作用。
“咳咳,我的胸口好痛,哎呀痛死啦。”钟离诺大声呼救,门口看守的侍卫害怕闹出人命急忙进来查看,却正中钟离诺的下怀。
“天宝开明,速运达处,封神定身,敕!”
钟离诺迅速念咒结印,过了几秒没有声音才睁开双眼。‘成功啦,钟离诺真有你的,终于成功了。’
钟离诺小心翼翼的在宫中穿梭。在宫中偏僻的一角发现了一个奇怪的殿宇,大门上用朱砂画符封印,在门口还可以听到一些银铃和哨子的声音。钟离诺猜了个大概,莫非这就是那个凉皇关闭揶傩族人的地方。她尝试推门却没有一丝动静,想必是符咒封印的事。她借着油灯的光亮看门上的朱砂符咒,看上去的确是个封印咒,可是她怎么打破?
钟离诺回想起执吟的叮嘱:“如若真是碰到棘手的符咒,可以用血破,没错。就是用自己的鲜血打乱阵法符咒。你不似旁人,你的血会吸引妖魔,也会伤害他们,总之有大用处。”她用油灯底座的尖刺破手指,几滴鲜血涌了出来。
钟离诺用指尖血画乱朱砂封印符,果然符咒的效力不在,大门缓缓地被打开了。院中的模样让钟离诺大吃一惊。像曾经母亲婼爻的阵法一样,众多女性揶傩族人在催动阵法,她们看上去已经坚持很久了,脸上的血色都已褪去,每个人的银蝶纹都泛着红光,更有甚者已经完全变为了血蝶。
男性揶傩族人则和众多毒物,猛兽关在不同的大笼子之中,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绝望。钟离诺被震惊的说不出话。良久她才屏住呼吸走进院中,看着遭受苦难的族人,她不禁流下了泪水。这就是那个生生世世被诅咒缠身命运束缚的部族么,钟离诺在执吟的幻镜中只是慨叹他们的命运,可如今是活生生的生命在她的眼前,她感到一丝无助,不是怜悯,她该怎么做才能拯救他们改变命数。
在阵法中心的老妪面对着殿门,钟离诺映入了她的眼中。那一瞬她恍惚了,仿佛是婼爻圣女穿越时间重新来到部族。
“圣女,你回来了。”
钟离诺在族人的目光注视下走入了阵法,妖冶的红光逐渐熄灭这也象征着阵法被中断。她也认出了那个老妪就是母亲最后一个见过的族人。
老妪手持木杖被一旁的小女孩搀扶着起身:“好,如今都已长大了,婼爻若是看到你定然欢喜。孩子,我等怕是无能护你左右了,能见你安好就够了,速速离开这里,莫要回头。”
钟离诺双眼噙着泪水:“婆婆,我是圣女,就该背负起守护部族保护族人的使命,对不起我现在没有能力但是我一定会想办法,一定...”
老妪带着钟离诺在这个混乱的院子里观望:“孩子,我叫木娘是你阿婆的姐姐,说起来我们是有十分的血缘啊。便是你母亲也是我一手抚育长大的。当初有愧于你,为了守住魔器只能将其封印在你灵台之中让你受魔气的侵蚀,不要怪你母亲这也是无奈之举。失去了婼爻的消息后,我只能在暗处寻找失散族人的足迹,三五年间的确有了些成效,大家并未走得很远,我等便在两国边境的深山中休养生息,等待圣女的归来。可自从霖国被灭凉国独大,我们便居无定所了,十几年中一直不断地更换迁徙。直到一年前凉国新皇继位,有一妖道得知了我族的行踪,给我们下了蛊以此逼迫我们为他们做事。”
钟离诺仔细回想,她从今日白天入宫也并未见到什么妖道,就连服侍的仆人也是少得可怜。想来她刚刚在宫殿之中穿梭也没有见到什么巡夜的侍卫,这倒是十分奇怪,大内宫殿怎么安排人手如此之少,实在蹊跷。
“木婆婆,您知不知道他给你们下的是什么蛊,为什么会使你们的银蝶纹变了颜色。”
木娘伸出沧桑的手抚向脖侧的银蝶纹。“我不知,可这蛊奇怪得很,并非完全的控制,有时也会使人迷失,我等常常失了心神,期间不知做过何事。那妖道利用我族人以哨训物的秘术,用来调教妖物,实属凶险万分。”
钟离诺回想起晋皇说的边境妖物横行伤害流民百姓。
“是了,晋凉交界出现的妖物想来就是这样来的。我必须找到那个妖道,知道这是什么蛊才能寻找解蛊的方法。”
木娘施法结印双手之间流窜出银色的光芒,她在探寻钟离诺灵台中的魔器。
“孩子,按理说你已满了十八灵台不应如此清明,可魔器已有苏醒之兆,你灵台的魔气却只有几缕缠绕,可有人助你调息修炼啊?”
钟离诺对于魔器的苏醒没有任何的准备,她原本以为只要藏好自己永远把魔器封印在体内不被人发现,就可以安安稳稳,突然得知魔器会产生魔气侵占她的灵台,那如果魔气反噬就会像执吟幻镜中的婼爻一样变得疯癫,入魔。
“不曾,我也是从您这里才得知魔气会侵占灵台,这些时日我从没有调息修炼过,只是学了一点小法术。”钟离诺紧蹙着眉头想不通。
木娘突然忆起婼爻魔气被巽昼吸收转化调息一事。
“那想必定是有人吸去了你的魔气,只是你都不知那一定是身边的人所为,你一定要多多注意,防止魔气被他人驱使利用。”
钟离诺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是楼弃,他的嫌疑太大了,但他与妖物有干系,却从没有施展过什么法术,像是一个成长不幸的苦命人。
“我会注意的木婆婆。只是我现下是无法解救你们了,待我找到妖道一定会回来的。”钟离诺注意到族人们的神情都充满了希望。
“不,你不需要救我们,快些逃出凉国,这里无论新君还是妖道从上到下都已经不是普通人的地界了,他们作恶多端你一个人的力量不足以撼动,当下还是护住魔器不要被他们发觉。快些离开吧,你身上背负着部族的希望。”
钟离诺已经下定决心了,必须找到解蛊的方法,不止为了族人们也为了两国的百姓,如果凉国不停地使用妖物侵略他国,人力怎么能对抗,不止军队的死伤恐怖,百姓们也不会再有一日安宁,所以她必须做到。
“木婆婆,您是我的亲人,他们是我的族人,我虽然背负着守护魔气的重任,但守护你们也是我的责任,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