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见今日钟离诺精神了许多便提议出门散步。钟离诺今日换上了一席绯衣,额间缀着描金的花钿,像极了精灵于人间。钟离诺心里暗下决定:即来这则安之,就像执吟说的,只要我还是我,那又有什么呢?更何况不用加班啦,也不用工作了,这也算上岸!
钟离诺欢快的在殿外的长亭里跳脱。
晋皇在大殿的门旁久久矗立,看着那个快乐洒脱的女孩,发紧的嗓子不知如何开口:“常念,她的生辰要到了,约定要履行了。”
一旁的内监也擦拭着眼角的泪水:“老奴也是看着公主长大的,陛下这诅咒,真的再无破解之法么,公主她尚年幼啊。”
晋皇轻摆头,转身离去。
“苏子,我想出去玩~有没有什么好法子,能出去。”钟离诺把玩着缠在手上的铃铛。
苏子犹豫着说:“殿下是要出宫么?”钟离诺原本只是想出去其他宫殿逛一逛听说能出宫,连连赞同。
苏子和钟离诺换成男装蹑手蹑脚的来到了城墙边。钟离诺四处张望并没有角门的影踪。
“我说,我们要变出翅膀飞出去吗?这哪有门啊。”苏子不好意思的指了指城墙角落的草堆。钟离诺蹲下身子前倾探出手拨弄着,突然一个扑空,趴在了地上。她拍着手上的砂砾正想发火,却看到一双金纹玄色的长靴。抬头望去正是那狩猎回来正在盘问士兵的太子殿下。
“公主殿下,殿下,怎么样了?”苏子关切的从后面探出一个脑袋。钟离诺尴尬的咳了几声。
“皇妹,你这是?”钟离杜衡歪了歪头看着呆在原地的主仆二人。钟离杜衡抓着钟离诺的后衣领从狗洞中拎了出来,身后的苏子也跟着爬了出来,狼狈的很。
“太子殿下,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的馊主意,别责怪公主。”苏子抓着被拎起来的钟离诺可怜巴巴地搓手求饶。
钟离诺挣扎着回到了地面,脸上赔笑:“皇兄,我咳咳,大病初愈,太闷了所以才求了苏子陪我出来走上一走,您能不能大人有大量,继续您的工作,我呢带着她悄悄地走。”
钟离诺拽起地上的苏子转身就跑,暗处的守卫看太子并没下令也没有发难。
钟离杜衡开朗的笑着挥手拨了一队暗卫悄悄地保护公主。他终于等到钟离诺开智了,他的妹妹似乎变成了一个活灵活现的人。只要她好,顽皮淘气一些也是无妨的。
般若长街
苏子也是极少出宫的,从小跟着钟离诺的她只有在幼时还对外面有一点隐约的记忆。两人开心的逛着长街。苏子赞叹:“不愧是般若长街。真真是像书上写得梦境一般繁华。”
钟离诺也是应接不暇,她从没见过这样生动的古人生活场景,比起阙夕古楼给了她更直观的感受。
一幢各色丝绸围绕的大阁楼出现在眼前,门前站着几位风情妖冶的女子,轻摆着罗扇,晃动着玉臂。
“小郎君,进来陪奴家喝上两杯吧,来吧。”
钟离诺被缠着送进了春月阁。苏子也不敢离开主子只好缩着脖子跟在钟离诺身后。
阁楼上倚在栏杆上的女孩不解的问年长些的女人:“姐姐,我都能分辨出那是两位小娘子,可印姐姐她们...”
女人哂笑一声:“姑娘又如何,看她们的打扮非富即贵,说不准是哪位大人的千金呢,你年岁小,不懂这阁中是男人的温柔乡,也是女人地狱门呢。走吧,去看看,那两位小娘子。”
女人一袭粉衣却不俗气,耳边坠着两颗不规则的玉石,松散着发髻,只簪了一枚玉簪,额间却画了一大团纹饰显得十分妖冶。扭着身子慢慢的走到了钟离诺一行人的眼前。在一楼宴饮的酒客们不由自主的把目光转到了女人的身上。
“这是做什么呀,看这位郎君年岁还小呢,可愿与妾身小酌一番呢。”粉衣女子伸手攀上钟离诺的窄肩。钟离诺在她的眼中看到了媚意,不似一般女人的勾引,是纯澈的天然的。
钟离诺颔首,身旁的苏子起了退意,她可不敢把公主带到这种地方,这是不合礼法的。
“殿,不,公子我们走吧,迟了您兄长可是要惩罚您的啊。”苏子企图用钟离杜衡来压住钟离诺的心思。钟离诺只叫她在一楼吃些酒食,不要走远。
勤思殿
“什么!阿诺去了春月阁。她一个姑娘去那种地方作甚!胡闹。”钟离杜衡起身准备去抓人。
殿门口传来了常念大内监的声音。他只好挥手让暗卫保护好公主,稍有不对随时动手。
“太子殿下,陛下传您一同商议公主的生辰宴和婚事。”
钟离杜衡背负着双手偷偷攥紧了拳头,不可察的皱着眉头。“儿臣领旨,即刻就到。”
春月阁二楼雅间内
“小娘子,这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粉衣女子轻呷了一口酒水,眼波流转。钟离诺心下一惊她好像遇到妖物了。不知为什么她能看到这女子身旁的雾气,和眼底的颜色。
“您不是一般的世人,是吧。”钟离诺也故作镇静的坦言。粉衣女子突然俯身在钟离诺的脸上轻嗅,甚至滑到了颈间细细的嗅着。
“你也不是,似乎比我的身份更难说呢。妾身云绕,不知能否有幸得知小娘子美名。”钟离诺吐了吞口水:“闺名阿翊。”
“哈哈罢了罢了小娘子不愿以诚相待,那妾身也不能随意放你走呢。”云绕说着迅速地用飘带绑住钟离诺。
暗卫看到公主受到威胁立即出动。
“定,你看看,他们我甚至都不用动手就可以轻易击败,你看上去灵台也并未建好,但还透着丝丝魔气,你到底是什么!”钟离诺被震惊了一下,她第一次看到妖术,还有这妖怪在问她是什么,她难道不是人吗?或许她再辩驳几句这妖怪会检查一下她,这也是她知道自己是什么的最快方法了。
钟离诺压下恐惧直视着云绕:“我是人,普通人。”
云绕轻松地拉着钟离诺带到床榻上,把她扭成打坐的姿态,开始施法。钟离诺感觉到身上有缠着花香的气在流动由内到外。云绕十分认真地在打坐眉头紧了又紧。钟离诺突然一震,她感觉到胸口被摸了一下但突然迸发出一种气把云绕的妖气弹出了体内。
云绕看着自己的双手嗤笑了几声:“你,你身上的魔气似乎是揶傩族的,可却有着灵骨,可笑真是可笑。”云绕仿佛被钟离诺体内的灵气伤了几分,身上竟隐隐的显出了蛇纹,她围着钟离诺细细地打量抚摸。
“你到底是什么怪物呢,我虽是妖物可血脉至纯,你的生身父母到底是什么呢?怪哉,不如我吃了你也算是你没白来一次世间。”
钟离诺察觉到生命危险一边抖着开口:“你别吃我!妖怪姐姐你别吃我啊!”一边心里哀嚎:执吟!救命啊,服了,我的小命要交代在这个妖怪这里了!
玉佩从袖口滑落掉到了床榻上,钟离诺看到妖怪被吸引了注意力急忙说:“你喜欢吗,拿去吧别吃我了妖怪姐姐。”
云绕的心凉了一半:“主上的玉牌。算你好运,我可不敢受他的东西,你快走吧。”云绕收回了飘带,掐了个术法消失不见了。
钟离诺心里嘀咕:主上?这明明是楼弃派人送来的暖玉啊,他怎么会和妖物有关系呢。钟离诺急忙下楼去寻苏子,看见苏子蹲在最角落的小桌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看到钟离诺下来急忙迎了上去:“公子没事吧,我们快些回去吧。”
钟离诺也不知道刚刚花了多少酒钱,只随意从怀里抓出一锭银子丢给了假母。扯着苏子一路小跑,跑到一处都官邸的街道才停下来。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深呼吸了一会子才颤抖着开口:“我和你讲,你不要大喊。”苏子捂住嘴巴狠狠地点头。
“那个粉衣女子是妖,她刚还要吃掉我,吓死我了。”苏子瞪大了双眼,抓着钟离诺的手小声的询问要不要找道长除妖。钟离诺还没搞清楚云绕口中的主上是谁,还有自己到底是什么。
主仆二人这一折腾下来也没什么心思继续逛了,木然的走着。
苏子突然扯住了发呆的钟离诺:“公主殿下,是楼世子。”苏子看着继续发呆的钟离诺没有丝毫要躲避的意思,只好看着几人愈走愈近。
“世子安好”苏子行礼问安。钟离诺紧紧盯着楼弃仿佛要看穿这个人一样。楼弃也反观着钟离诺。
良久,“向公主殿下问安,公主风寒可痊愈了?”楼弃冰冷的声音缓缓地划入钟离诺的耳畔。
她终于缓过了些扯上一个明媚的笑容:“已全然好了,多谢世子送来的暖玉我很喜欢。”
楼弃深不见底的眸子里被少女明媚的笑容照亮了一瞬,但也只是一瞬。“殿下喜欢就好。”
钟离诺急急地抛下一句时间不早了该回宫了就没有了踪影。
“墨影,她,是不是醒了,呵。”楼弃轻轻地把玩着腰间的玉佩。墨影低头不语,似是在赞同。
徵言殿
一个清脆的巴掌声响彻整个大殿。
“儿臣知晓,阿诺她并非...”钟离杜衡不顾被打乱的发丝凌乱着爬到晋皇的脚边。
“你给孤住口!”晋皇一脚踹到钟离杜衡的肩上,似乎是想用这种暴力的方式让自己的糊涂儿子清醒过来。
“今日孤叫你来就是为了让你收好你的心思,不要止步不前,你是大晋的未来国君,孩子不要过于纠结尘缘了。就当是父皇求你了。”晋皇扶起瘫倒在地上的儿子。看着他挫败的像一缕灰尘。
钟离诺在宫殿的御街上慢慢的走着。苏子凑上来提醒她:“太子殿下要出宫去呢。”钟离诺回神看到了那个无比俊朗的少年,怎么他的脸上仿佛挂着泪痕,一身的失落。
“皇兄?我回来了,外面还是有点危险,你要不...别...”
钟离杜衡猛地把钟离诺扯入怀中,仿佛要揉进骨髓。“阿诺,你没事就好,回来就好。别走了好不好?”
钟离诺本来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但是结合刚遇到的事情。她还是笑着回抱住钟离杜衡:“皇兄我很好,没事的不会再偷偷溜出去了,我听话,你别难过了。”
钟离杜衡看着这个小团脸的女孩,圆圆的眼睛笑起来像月牙,小巧精致的鼻子,一副纯真无邪的模样。即便如此也是有了一些少女的身姿,不再是曾经那个不谙世事的幼童了。
“早些回去吧,父皇他有事同你交代。”钟离诺乖巧点头,叮嘱着钟离杜衡注意安全。
公主寝殿
晋皇在殿外的小亭子中品茶。钟离诺还穿着男装,胆怯地凑上前:“给父皇请安,父皇何时来的,我出去淘气请父皇责罚。”她最擅长请罪了,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是最宠爱她的父皇。
晋皇点了点她的脑袋,示意她坐到身旁。
“父皇何时罚过你啊,你爱玩耍就多多带些护卫,这样待字闺中的时日也是不多了。”钟离诺即便再迟钝也发现了话锋的不对之处。
“父皇这是何意?”
“你后日便是已满了十八岁生辰的女儿了,父皇即使再舍不得也要为你安排婚事了。”晋皇一脸欣慰的拍着钟离诺的纤细玉手。
她心下一沉:那楼弃本就是个心机深沉的人绝非良配,更何况异姓王的身份地位本就是十分危险的。他日楼弃承袭也是碍眼的。把自己宠爱的女儿嫁去无异于送去一个人质。这一步步处于皇权中心的他怎么会不知晓呢,若是碍于曾经的婚约那更是好推脱的啊。
钟离诺撒娇似的依偎着晋皇的肩:“孩儿不要,父皇,他凶巴巴的,孩儿怕得很。”晋皇长叹一口气:“他虽脾气古怪一些,但品性终究是不坏的,可保你性命无虞啊。”钟离诺黑黝黝的眼珠转了又转。
‘这是何意?难不成皇室要生变数了,不然怎么和性命扯上关系了。’
父女二人一同用了晚餐,各自散去。
深宫中
冉妃摆弄着手里的帕子:“那个呆子要嫁给楼氏了?陛下啊真是舍得,最宠爱的孩子竟也当做棋子,看来他对那个妖女的爱也没有多深么。自己的血脉送到虎狼窝去,这京中谁家的适龄女子敢嫁给他家啊。”
钟离茉意轻摇着团扇带着笑意:“我也见过那楼弃的模样,算得上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少年了,可惜了凶得很脾气又古怪,瞧着是个无心之人。他家那个位置更是容易惹人猜忌怀疑稍不甚就会抄家灭门,谁想与他们扯上关系。”
母女两个相视一笑,这话题便随着风被吹散了。
钟离诺翻来覆去的无法入睡,扯了斗篷,拿着小灯笼便出门散步。耳房的苏子睡得安稳她便没想去打扰。穿过一道宫墙一幢华丽壮观的宫殿映入眼帘,在靠近些看清了殿宇的名称:鸣凤阁。是记忆中母亲居住的宫殿,可是她没什么印象,无论是这座宫殿还是那位母亲。
手腕处的执吟剧烈地响着,再一次苏醒了。
“公主殿下好久不见啦!有没有想本座。”钟离诺没想到他这次居然化形来到了现实世界。
“你怎么变成人形出来了?还可以这样!”执吟笑嘻嘻的说是因为灵气恢复得好所以可以化形了。
钟离诺生气的质问:“那我被蛇妖威胁时候你怎么不救我!对了,还有她说我不是人?什么神什么魔她也没有说清楚,我到底是什么?”
执吟握住钟离诺施法到了宫殿的寝殿里。她好奇的张望这个异族的装修只觉得华丽阴森透露出的是阵阵寒气。
“你,现在是人,未来修为进补后,可能羽化登仙也可能堕入魔渊。所以本座才告诉你要看清本心啊。这是你母亲的寝殿也是我一直沉睡的地方。”钟离诺轻轻地抚摸着黑紫色的布料,奇怪的图腾。她看得出整个屋子都笼罩着魔气。
“你一个仙器在这种充满了魔气的环境停滞了那么多年不影响吗?”
执吟苦笑:“当然影响了,不然我怎么才能化形呢,当初被你母亲佩戴在身上的时候便是魔界本座也是去得的。”
“她好么。”钟离诺没有对母亲的感觉,甚至不知道问一些关于她的什么问题。
“你的母亲婼爻,是揶傩族的圣女。你的母族并非魔族,只是自上古起就负责看守魔器‘诛神剑’经年久月的自然一族的族人都被魔气入侵,无法修炼仙术道法,只能修炼一些不会反噬的妖法。人是最耐不住寂寞的,婼爻第一次迈出族群,便在昶茗山下的涤洗泉遇到了你的父亲。”
“钟离旭吗?”钟离诺像是笃定了不是才开口。
执吟继续开口:“是即将成神的一尾鱼龙。他叫巽昼。被魔神偷袭的他仅剩一口仙气在丹田撑着。”
钟离诺在叮铃的铃铛声中看到了那副情形。